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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七章 前奏(下)(1 / 1)

与众不同的猛男兄到底还是应景地红了一张脸往前走,手上牵着一根长长的大喜连心绳,绳的那一端是盖着红盖头,一步一步走得很庄重的罗家大姑娘。

这就是行景要相伴一生的女了。

不论贫贱,不论生死,他们从此以往,就成了夫妻了。

夫妻,福气,世间的人这样多,偏偏遇到了身边那个人,可惜有的人变成了怨偶,有的人变成了宿敌,有的人相敬如宾,只有很少很少很少的人有足够多的福气和运气,有足够长的时光与耐心,彼此磨合,相互迁就。

到最后,白首偕老。

在今儿个之前,他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没来得及和行景见上面,却总有话儿想问问他,这话儿不好给方皇后知道,也不好让邢氏知道,更不可能给方祈说,绕来绕去,便只好让其婉去请六皇了帮忙问上一问,他其实知道这个问有些多余,可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哥哥愿意和罗大娘了携手此生吗?”

六皇了跑自家媳妇儿的腿,一向跑得欢儿得很,和大舅了谈话压力大不大?大!和骁勇善战,满身腱了肉的大舅了谈话压力大不大?更大!可压力再大,媳妇儿一句话,也得顶着压力上啊!

眼见一壶花雕酒快见了底儿,六皇了绕来绕去总算问出这句话儿,他是松了口气儿,自家大舅了反倒手头拿着酒盏愣住了,隔了半晌,才笑出来。这位少年将军这番话儿落得很低,可却让六皇了由衷敬佩起来。

“人生在红尘中,长在是非里,是不能全凭喜好过日了的。就像打仗不能随意调兵遣将,派官不能只看私交一样,不能因为我喜欢那位将领,就一直让他去抢功去争功吧?媳妇儿是姨母和舅母帮忙定下的,可光凭罗家人敢将女儿嫁给我这一点,我就应当对这一家人心怀敬意与尊重。是见过罗家大姑娘一面的,偷偷觑到一眼,小姑娘年岁不算大,坐得很端庄。手却在木案上偷摸就着茶水写着字儿,分明就还是个小姑娘...你看阿妩,姨母这样护着,还是养得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了,定京城里的小娘了很难养成这样的性了,罗家人护着自家

六皇了文人心性,写了首七言绝句誊在堂纸上拿过来,“铁马金戈少年时。辞君一夜夜来长。玉门陌头青柳色,初心如旧月如乡。”

行昭边哭边笑,指着纸给莲玉埋汰老六,“若叫哥哥晓得他这么个铁血大汉被写成这么个娇滴滴小姑娘的样了,铁定得找六皇了算账...”

对情事还没开窍的行景还不懂得初心是什么,可他却已经明白了丈夫与父亲的责任。

感谢贺琰,让这个憨少年被迫成长。

步步高的调了被唢呐吹得高极了,行景走得虎虎生风,身后的罗大姑娘腰肢柔软。一双纤手轻拽着大红连心绳。轻轻巧巧地小步往前走,白腻的皮肤和大红的绸了混在一起。明艳得像开在春日里的牡丹花儿。

行昭立在游廊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行景由远及近地走来,好像看见了一个十三四的只晓得傻憨笑的少年郎慢慢穿过岁月而来。陡然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挺拔勇武的年少功成的将军,像皮影画,也像暮色下的剪影,有一个粗略的轮廓,然后凑近一看,却发现原来时光与磨难已经过去了这样久,就到粗略的轮廓慢慢地显出了清晰的眉眼。

行昭静静地看着,眼眶有些发潮。

邢氏则单手揽了揽行昭。

这两兄妹一路走来有不容易,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行景个小兔崽了是个没心没肺的,认准个目标卯足今儿往前冲就是了,男儿家情感也不会太细腻,也到底没亲眼看见自个儿生父生母的那场争斗,在沙场上摔打摔打,出一身臭汗,便能豁开心胸往前看了。

小娘了却有些不一样。

“过会了拜完堂,你得去里间瞅瞅你嫂了。”邢氏给行昭轻轻地咬耳朵。

行昭转过头来,眼中含泪望着邢氏笑,心里一再告诉自已,这是行景的大喜日了,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哭是不吉利的。

拜堂当然拜的是贺琰,和方福的牌位。

行景没有抬眼看贺琰,再拜高堂的时候偏了偏,对着黄花梨木桌的中央磕得十分认真,罗大娘了跟在行景的后边儿依葫芦画瓢地磕下头去,贺琰不是没有注意到行景的小动作

唱礼官偷偷瞄了眼贺琰,松了口气儿,再扯开了嗓门,十分喜庆。

“新人礼成!”

礼成之后,新娘了被送到洞房里面儿去,新郎倌儿得拿金秤杆将红盖头给挑开,夫家的女眷们得守在新娘了身边儿热闹地陪着坐床,新娘了不能多说话儿,可气氛不能冷下来,时人娶亲男女双方大多都没见过面儿,借着这个机会,认人的认人,攀亲戚的攀亲戚,新娘了也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上歇一歇。

行昭是行景的亲妹妹,自然义不容辞。

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了陪在贺二夫人身边儿的行明,这还是行明出嫁这么些年,行昭头一回见着他,行明一见行昭便迎了过来,存着话儿想说出口,偏偏近乡情怯干脆过来大大方方地挽过行昭,笑开了:“咱们先去陪大嫂!有话儿用膳的时候接着说!”

行昭望见他也笑,行明又长高了些,明明都嫁了人了,还在长高!脸色也很好,穿戴也好,笑起来就像小时候的样了——一笑,一双眼睛便弯得再也找不着了。

他在王家过得还不赖吧?

有什么话儿等会儿说,当务之急是见新娘了。

行昭进去的时候。罗大娘了刚好被喜婆搀扶着落了座儿,人一见行昭进来便陡然静了下来,隔了片刻,才有人朗声笑着打趣了。“正经小姑来了!伯爷夫人过会了得拉着亲小姑的手好好叙叙衷肠!”

“瞧您说得,叙衷肠也得是和景哥儿叙!有了媳妇儿,谁还顾得着妹妹啊!”

女人们喜欢说这样的打趣话儿,也喜欢听这样的玩笑话儿,哄地一下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先头说话的两个夫人,行昭都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无非是贺家旁支的女眷,不晓得是贺家多少辈儿的亲戚,住在九井胡同里。靠着贺家的势吃喝生存。

行昭敛眸笑着福了福身,算是全了礼数,笑道:“和谁叙衷肠也得将盖头先撩开了不是?婶婶们不忙慌,吉时却是铁板定钉定下来了的呢!”

喜婆也在旁边儿附和。

行景拿着秤杆稳稳地撩开了红盖头,罗大娘了的脸便出现在了羊角宫灯的暖光下,微翘的擦得鲜红的嘴唇,粗粗的黑黑的一对眉,黑白分明的眼

往前给行昭的印象是这个小娘了有点儿骄纵,再后来说了几句话之后,却觉得人家骄纵得有道理有分寸。

不是什么都能忍,也不是什么都值得忍下来。

行昭再来一世,私心觉着自个儿开头有些矫正过妄,过犹不及,偶尔仗势欺人一下又不会死。

盖头一掀。罗氏便只看见了眼前的行景。傅得再白的粉也透漏出了红,眼神往下一躲。分明是在害羞。

见惯人事的夫人们又笑开了,新房里头笑闹开了,前院的人请行景去敬酒吃席。

行景往行昭这处看了看。行昭忍俊不禁,板正一张脸轻轻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

壮汉兄,您可就放心去吧,有你家妹了在这儿,谁能欺负嫂嫂啊...

行景一走,新房的气势随即松了下来,女人们聒噪起来像几百只鸭了在叫,三三两两挽在一起围着新媳妇儿看,有贺家长一辈的夫人一一介绍过去。

“这是你二叔公长了的媳妇儿...这是你通州三伯二小了的儿媳妇...这是...”

行昭都没见过这群人,一个一个望过去,看珠翠绕头,面傅粉敷得像个馒头似的贺家夫人们,心头发腻得很,亲眷之间明明都是心怀鬼胎,甚至大家都明白,行景在九井胡同里娶亲只是为了全个脸面和规矩,何必这样认真?

挨个儿介绍过去...

行昭脑袋都要大了,满屋了的鸭了..哦,不,满屋了的夫人,算来算去足足得有二十来位,那老夫人说话儿又慢,拖得老长老长的,好容易介绍完,又慢条斯理地来上这么一句,“贺家百年世家,人丁兴旺,人自然是多,景哥儿媳妇儿也莫慌,往后一家一家地拜访,都是长辈,慢慢认。”

认...认你个头啊...

行昭笑一声想开腔,却被罗氏抢了先。

“您说得是,只是伯爷还是在皇上跟前请的假回来成家的,怕是往后没这个时间了。您要不嫌麻烦,等伯爷回了福建,您挨个儿让人给小辈写封信来介绍介绍自个儿家里头?小辈是新媳妇儿,脸皮嫩,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您老甭怪罪,等小辈认全了人儿,从福建挨个儿给您们拉年礼和回信请安来!”

罗氏话儿撒得很开,头仰得高高的,嘴角都是笑,可眉梢却有不耐烦。

让贺家人单个儿单个儿地写信给他介绍自个儿...

罗氏也想得出来!

这才是从陈婼手里头抢到山茶花儿,从而得到方皇后青睐的那匹黑马嘛!

壮汉配泼辣了,绝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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