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前,固阳镇突然涌入近百名官兵,将小镇前后几条进出的道路把守的严严实实。
被官府封了十年的孙家老宅被这伙官兵破门而入,驻扎在了其中。
原先的杨家窑、如今的宁洛郡官窑也增加了守卫力量。甚至就连顾阳山上,只剩两个小土坑和一些腐朽棺椁碎片的孙家夫妇的墓地,都守着数十名官兵。
几名身披软甲,手持刀枪的官兵拿着一副画像挨家挨户的搜查着一名通缉要犯。
一看画像,当即就有不少人认出,此人正是十年前杀了郡里来的官老爷的公子,连累镇东开窑烧砖瓦的杨家满门抄斩的孙家孽种!
“哎呦!难道孙家那小子又返回咱固阳镇了?”
“估计八成是的,否则这些官兵失心疯了跑来咱这里闹腾!”
“唉~说起来孙家那小子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当年不知为啥要杀那官老爷的公子!”
“嘘~你小声点,听说孙家那小子是个妖人,能把人吸成人干,当心他找上你!”
好事者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孙忆安对固阳镇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此时恢复了灵力和伤势的他,正盘坐在一个山洪冲刷而成的洞穴中端详着手中的圆盘。
根据得自广法仙君的记忆,这圆盘应该就是那枚叫作衍世阴阳盘的东西,但是与其记忆中的又有些不一样,广法仙君记忆中的所谓至宝要比这个圆盘精致不少,而且其上黑白流转光华四射。
再看手中这枚圆盘,却死气沉沉的,仿佛就是一种不知名石头雕琢而成,而且十分粗糙,哪里有至宝的样子!
他尝试用灵力和神念炼化此物,都没有任何效果,随后他又尝试着以滴血认主的方式将此圆盘祭炼了一番,但此物仍然仿佛一块没有灵性的普通石头一般,没有丝毫异样出现。
“本以为是个宝贝,没想到就是块破石头!”
“不过此物既然与广法仙君记忆中的那个什么衍世阴阳盘如此相似,说不定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还是先留着吧!”
心中这样想着,孙忆安一抬手就将此物按到了储物袋上。
“咦!”
孙忆安惊讶的发现此物竟然没能被收入储物袋中!
修士的储物袋确切的说应该叫做储物法器,内部空间也是大小不一,大的有数丈大小,小的却只有数尺方圆。
储物法器的形状也是千奇百怪,有可能是一个小布袋,有可能是一条腰带,也有可能是一个荷包,不过大多数修士还是习惯于将其炼制成小布袋模样。
储物法器是用一种叫做空灵丝的珍惜材料炼制而成,而空灵丝是分散于天地间的一种蕴含空间的奇物,传说此物乃是上古神兽帝江筑巢时吐出的丝线,但到底是从何而来却无从考证。
一般来说,只要是体积小于储物法器自身空间的死物,都能够被修士操控收入其中,但奇怪的是这只圆盘竟然没能被收进去!
难道这个圆盘本身也是一件空间法器?
这是孙忆安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只有同样身为空间法器,才不能够被收入另外的空间法器中!
孙忆安又反复尝试了几次,确实无法将此物收入储物袋中后,他顿时对此物兴趣!
盯着手中的圆盘思量了片刻,他指尖腾的冒出一股火焰,将此盘包裹在其中煅烧起来。
他一点点的增强着火焰,直到增强到他目前能够释放出的最高温的灵火煅烧了一盏茶功夫,但被火焰包裹其中的圆盘仍旧纹丝未动,甚至当他撤掉火焰之后,那圆盘仍然冷冰冰的,连温度都没有升高丝毫!
“奇怪!”
孙忆安口中一声嘀咕,拿出宗门配发的那把长剑朝着圆盘砍了下去!
叮!
剑锋溅起一丝火花,长剑应声而断,掉落在了地上,再反观那圆盘,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嘶~”
孙忆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把长剑虽说是最低阶的灵器,也远远要比世俗界的所谓神兵利器坚韧的多。没想到只是这么轻轻一砍,竟然就折断了!
这只圆盘的材质竟然如此坚硬!
虽说身上还有一件从卢师兄那里换来的顶阶灵器千刃剑,但无端损失了这把飞剑,孙忆安还是有些心疼。
又尝试用其他方法测试了圆盘一番后,他得出一个很无奈的结论
此物水火不侵坚固无比,而且还无法收入储物袋,但除此之外,一时半会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神妙用处!
“算了,说不定是我目前的灵力不足以驱使它吧!根据典籍记载,有些厉害的宝贝必须得达到特定的修为以后才能使用,现下应该先想办法突破到筑基期……”
“算算时间,现在距那位卢师兄所说得进入灵池的时间已经不足三月,是该提前准备准备了!”
“先回镇上将爹娘的陵墓修葺一下吧。”
默默思量了一会后,神情有些低沉的孙忆安拿出一根皮绳,穿过圆盘中两个孔洞,将那个圆盘绑在了腰间,收起断成两截的长剑,又取出那把萦绕着淡淡青光的千刃剑飞向了固阳镇方向。
……
梁勇斜靠在镇北顾阳山内一颗怀抱粗的大树下喝着酒乘凉。
身为宁洛郡百夫长的他十多日前突然被派遣到固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追拿一名叫做孙忆安的要犯,据说此人趁夜闯入功曹史刘大人的府邸割了其首级,一路逃向了固阳镇方向。
来到固阳镇之后,拿着画像唤来几个本地居民一问才知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杀了功曹史刘大人独子的那名歹人!
姜国人自古以来最重孝道,根据郡衙军师和刘府的人判断,此人很可能会提着刘功曹的头颅来父母坟上祭奠。所以他带着百八十名兄弟就守在了固阳镇孙家老宅和其父母的坟坑边上。
只是十多天过去了,连个鸟影都没见到。梁勇实在是有些待会不住了,心中颇为想念郡里万花楼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盯着眼前十年前就被刨开的两个小土坑,梁勇微微闭上眼睛,一时神游天外起来。
咚!
一声沉闷的物品落地声惊醒了闭眼假寐的梁勇,他定睛一看,只见一颗覆盖着紫黑干涸血迹的人头滚落在两个小土坑之前!
梁勇腾的一下跳起身,抬眼一看,眼前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身形瘦高,身穿湛蓝长袍,眉心点着一颗红痣的青年!再一看青年的相貌,此人不是别人,正式此次他要缉拿的那名歹人孙忆安!
噌!噌!噌!
梁勇身后的数十名下属此时也发现了来人,瞬间抽出了腰间的朴刀。
“兄弟们,将此人拿下!”
梁勇紧握手中的朴刀一声大喝,其身后数十人缓缓围了过来。
“孙某今日要为已故的父母修葺坟茔,并不想造杀业,你等速速退去吧!”青年缓缓转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冷若冰霜的说道。
“孙忆安,你先后杀害刘功曹父子二人,本官奉命捉拿你,今你逃不掉了!兄弟们,速将此人拿下,若敢反抗,就地射杀!”梁勇喝道。
十余人围成一个圈,将青年围在了其中。一听梁勇的命令,其中数位弓箭手立马搭弓引箭对准了那名青年!
“哼!我说了不想造杀业,你等莫要不知好歹!”青年一挥手,一个五色流转的光罩将其身形遮在了其中。
“果然是个妖人!放箭!”梁勇一声令下,自己却紧握朴刀后退了两步。
嗖!嗖!嗖!
五六支铁箭破空射向了青年,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梁勇和一众手下目瞪口呆。
只见那些能够轻易将人穿肠破肚的制式铁箭一碰到青年放出的五色光罩,就跟射到了铁板上一样,纷纷坠落在了地上,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青年淡淡的看了一眼被震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单手轻轻一拂,地面上突兀的出现一只半丈来长,通体银灿灿,威风凛凛的巨狼,口中说道“退去吧,你等职责在身,我不怪你们,但莫要再纠缠于我。郎啸,若有人再敢靠近此地百丈之内,杀无赦!”
“吼!”
凭空出现的巨狼俯身呲牙发出一声低吼,双眼冒着幽光缓缓向众人走来。
“妖怪!真的是妖怪!快逃!”
有胆小的见此情景吓的两腿发软,连滚带爬的朝山下跑去。其他人此时也回过神来,纷纷朝后退去。
梁勇劈手夺过一名下属手中的强弓,对着那只凶恶的巨狼就是一箭。
嗖!
铁箭刚刚离开弓弦,那只巨狼就化成了一道银色残影,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梁勇身前,一爪将其拍出数丈远,砸在了地面上。
“噗!撤退!快撤退!”
梁勇喷出一口鲜血,口中大喝一声,腿脚并用的连爬带跑而逃。
孙忆安若有所思的看了郎啸一眼,收回了目光。
他轻轻将散落在地面上的腐朽棺椁碎片收集在一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铁锹,一锹一锹的将两个小土坑填了回去。
足足一顿饭功夫,两座紧挨着的新坟堆出现在了面前。
将准备好的两块青石板刻成的墓碑规矩的立好,孙忆安又取出一些贡品,点燃两支竹香插入坟前,轻轻用手拍着坟堆上的新土,声音有些哽咽
“爹!娘!孩儿不孝,连累你们受此无妄之灾……”
傍晚时分,孙忆安下山缓缓走入小镇。
这次他并没有易容改扮,所以很轻易的就被人认了出来。不过多数人都如避蛇蝎的躲着他,但也有一些当年与孙家有些交情之人在后后面远远地跟着他,对此,孙忆安并不在意。
很快,他就来到了老宅门前。
“将你们领头的叫出来!”
孙忆安冷冷的对站在门口的守卫说到。
这名守卫正是晌午从北山上逃回来的官兵之一,此刻一件这妖人找上门来,顿时吓得嘴都没敢张,急忙转身朝院内跑去。
不多时,梁勇被两名下属搀扶着走出了院门。
“戒备!”
受伤不轻的梁勇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指着孙忆安。在其身后,数百名官兵迅速拉弓搭弦。
“本人今日来此,有两件事要告知你们。
“第一,十年前杨家窑刘羽之死并非我有意为之。功曹史刘乾明贪图杨家的产业,构陷杀害杨老东家一家数十口,掘我父母坟墓,已被我斩了首级。往后谁若再敢动我父母坟头一把土,我必让他死无全尸!”
“第二,此间院落乃是本人家传祖宅,你等立即撤出其中,我不想滥造杀业,但你等若再敢对出手,便如此树!”
孙忆安话音突然一冷,只见他单手一扬,数丈之外一棵三人怀抱的大树轰的一声瞬间炸裂成碎片!
紧接着他再一抬手,一连串火球飞射而出。木屑残枝还未落地,就在半空中化成了飞灰。
此时,在场的众人彻底的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梁勇和一众官兵大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看了眼瞬间消失的大树,又僵硬的回过头,满脸恐惧的看向了孙忆安。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我……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这就撤退,这就撤退!”
梁勇在也升不起一丝对抗之意,哆哆嗦嗦的安排手下撤出了院子。
孙忆安静静地看着一众官兵仓皇撤退之后,将院门重新锁好,转身看向聚集在不远处的本镇居民。
此时,尾随而来的小镇居民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说道
“孙某自幼父母早逝,昔年承蒙乡亲们多番照拂,今日孙某在此拜谢父老乡亲门。”
说完,他躬身朝众人深深一礼。
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有几个和孙家有些交情的,缓缓走到了人群前面,打量着这个从小镇走出去的青年。
他抬起头,眼睛扫过众人,又开口道
“已故杨广明一家昔年对我有大恩,却因我之由被人构陷死于非命,今日我愿奉上白银千两,可有人愿意替我为杨家人扫墓供奉十年?”
听到此话后,众人一阵沉默,而后嗡嗡嗡的低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一个看着有几分面善,敞着胸膛,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孙家小子,你可还记得俺?”
中年汉子开口问道。
孙忆安盯着来人,略一回想,开口道
“你可是当年窑上的打胚工牛叔?”
此人正是当年在杨家窑做工的一个窑工。姓牛,平时少言寡语,为人忠厚老实。
“没错,正是俺!十年前你走后,大家都说你是吃人的妖怪,可俺不信,你是俺看着长大的,俺知道你不是妖怪!
“就冲你还能记得杨老东家对你的好,说明你和你爹一样也是个忠厚之人!你爹孙老先生在世时曾对俺有恩,俺也不要什么金银,往后每年清明,你爹娘和杨老东家一家人的坟头上,俺一定会去打扫上香的!”
中年汉子短短几句话,让孙忆安心中一热,眼眶有些发胀。
世事虽然大多时是冰冷的,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让你的心不会跟着变冷。
“牛叔大恩,孙忆安感激不尽!他日我若修道有成,必保你牛家三代富贵,倘若违背誓言,便如此剑!牛叔且将此物收好!”
孙忆安拱手一揖到底,冲中年汉子恭谨施礼,他抬起手一抹腰间,手中多出一把断剑和一包沉甸甸的银两,一把塞进了中年人怀中。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老宅一眼,一扬手,一把青光萦绕的长剑化作数尺宽出现在了脚下,瞬间托着他化作一抹虹光消失在了天边。
还未反应过来的中年人抱着怀中的断剑和银两,张着嘴巴呆愣愣的看着孙忆安消失的方向。
“哎呀!这哪是什么妖怪,明明是神仙啊!没想到咱们固阳镇竟然出了个神仙!”
“对对对!这和说书先生讲的脚踩飞剑的神仙一模一样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杀了刘乾明父子的,竟然是一名神仙?”
尚未走远的梁勇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
他身后一干官兵同样目瞪口呆的盯着天边。
众人的议论声惊醒了还在恍惚中的牛姓中年人,他一边往家走,一边反复的呢喃着
“孙公子不是妖怪,是神仙!是神仙……”
尽管他一直不相信孙家遗孤会是妖怪,但人言可畏,心中还是有些嘀咕的,如今见此,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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