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董事,英明神武是必须的。想让王氏集团下的各个产业健康有序的发展,就少不了要和各个方面的精英分子打交道,听取并有选择的采纳有利发展的种种建议,当然,还要时刻面对高层精英的人事矛盾,相对于前者,处理人事纠纷的难度更大一些。
和别的利益集团相比,王家的产业有个难以回避的缺陷,整体高层建筑阴盛阳衰。这首先是家族产业结构造成的现象,花露水、香水、棉纺业为主体,其中留给男性施展的空间不大,再加上王家不好委派男性亲信出掌生意上的事务,还不具备公然进入商界的勇气。
这就是最大的障碍,和女流起来总点力不从心,不可能推杯换盏的称兄道弟,也不能和对待二娘子一般伸手就打、抬脚就踹。女性心思细腻,感情丰富而敏感,言行间稍微处理不得当就可能造成误会,揣摩,大多数情况下你得随了各人的脾气揣摩,想知道她们真实的想法不容易,只有揣摩个八、九不离十才好决断。
与二女、老四相比,达莱属于高层中弱势群体一员,首先是心态,其次才是身份。了解她此刻的想法很重要,我和二女怎么对待她都可以,可换了老四和那个高惠南就不行,就好像那个高惠南摸清了达莱的想法使尽浑身解数来博取二女的青睐一样,借此向达莱施压,才触犯了达莱的禁忌。
“这说明人家比你聪明。”转了转手上的茶杯,朝达莱投去怜悯的目光。轻声问道“若抛开所有一切只谈这作坊的前景,作为我是不是该更看重高惠南一些?”
达莱低个头,不知所措的扭着指头一声不吭。
“别紧张,我是假设而已。”
达莱偷眼看看我,不情愿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我刚刚地说法。
“所以说人情害死人,”笑着将茶杯顿在桌子,“若只看能力不讲情面的话,我或许早就让那高惠南取代你的位置了。”微微一停顿,观察达莱的表情,接着道“可不一样,这家里我说了算,你就是个吃货。只要我说好,他谁也不敢有二话。”
“婢子不是吃货!”达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低头反驳着,可就是没勇气正看我一眼。
“看,底气不足吧?”另一个茶碗推了达莱面前,示意她喝口,别紧张。“家里的事我说了算,别人不敢有二话。可不能让别人没想法,是吧?你若真不如高惠南,我却一直委你重任假装看不见她,是不是会有人在心里质疑我这个家主的判断力呢?或者还猜些别的。”
达莱气馁的出了口气,小声道“婢子连累您了。您……”
“我没有开销你地意思,虽然你如今也算个小富婆,可我仍旧打算让你在这位子上待下去。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对人的好恶而已。说白了就是对那个高惠南没多少好感,虽然你身份比她更可疑。”话说出来自己先笑了,首先就说明我不是成大事的材料。按这些年的表现来看,高惠南比达莱活跃的多,表现也更积极,说为王家利益的话,二女提拔高惠南是应该的,一点错也没有。而我地所作所为明显就是个昏君。
达莱情绪有点激动,想表态的样子,可临头上话又变了,“婢子感激侯爷赏识。这次去陇右的事,婢子愿意亲往,京城这边交由高惠南掌持。”
“陇右的摊子比京城可大的太多了,你这边都干不好,跑陇右我可不放心。”拍拍达莱肩膀。“你看。高惠南巴不得你这么干,她了解你地脾性。知道你会这么说。好了,着手挑些能用的人送她们去陇右享福吧,去了那边可就成了人上人,你依旧留了京城里受罪,咱俩之间的帐还没算完呢,你还欠我个说法。”
达莱小心的看我一眼,哽咽地点点头,“谢谢您……”
“大地界就该有大施展,就该派最能干的人过去,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和高惠南相比达莱要善良的多。这姑娘来王家不管担负了什么任务,可本性上的缺陷让她变的很不称职,没见过这么有良知的特工人员。“好了,名单尽快交给我,挑人的时候有讲究,该留下什么人,该撵走什么人,你心里有数。”
聪明的善良人,二天拿了达莱递过地名单就笑了,头一个就是高惠南。满意的点点头,“知道公报私仇了,你确定她最合适?”
“还有些和婢子关系不错却想过去过好日子的人。”达莱低个头,口齿变的清晰起来,“那边的作坊比京城大的多,高惠南的才干也许最合适吧。头排上几个名字都是大夫人同意她们入籍的。”
这么说来,达莱是把和高惠南关系不错地人留下了,给了些自己手底下用惯地送了陇右,为了不至于让高惠南大权独揽,还专门派了几个已经拿了关中户籍的劳工一道过去,身份上平等了,高惠南还真不敢难为人家,往后弄地不好管理可不行。摇摇头,“入籍的不用带去,没把关中女人送过去的道理。”提了笔给名字都划掉,单独留了高惠南一人,“既然让高惠南过去也好,不过人得由她挑,让二夫人去办吧。你跟我出去办个事。”
老四的马车不行,京城里熟识这车子的人太多,显眼。颖和二女的马车也不好用,都是有品级的马车,拉出去更招摇。就胡先生的算了,有档次,也不招眼。二娘子换了身上台面的行头,体形本来就魁梧,这衣裳穿了身上马上就变了另一个人,只要不说话,还真有巨贾的派头。随手从达莱房子拾了个改良织机试用的铜套拐,拐头上插了根细竹筒,荷包里的银钱掏出来换了些干榆树叶进去挂了竹管上,华夏历史上第一根简易烟袋杆子就这么造就了。
不得了。一身华服的二娘子手里提溜个明晃晃的大铜烟袋一摇三晃的模样太帅了,刚在庭院里溜达两下就被路过地钱管家踹了两脚,“扔了!往后家里再看了你拿兵器晃荡,别怪老汉翻脸不认人!”
二娘子委屈啊,蹲了地上朝我求救,没搭理,人管家管的对。你拿个烟袋锅又不抽舞来舞去的别说是王家,到钱庄去更危险。人家以为响马下山不给现场击毙才怪。
火绒子随了呼吸吐呐间一明一灭,二娘子呛的乱咳嗽,达莱一脸不忍的摇头。老四看的手舞足蹈,瞬间自己也组装了个,学了样子大力一吸,可怜娃,不知道把铜拐口堵小,榆树叶子顺了竹管全进了嘴里。差点给噎死。
老四很快就掌握了抽榆树叶的技巧,觉得全套动作很有型,和二娘子坐了庭院里开始互相交流心得正高兴,见我过来要带了达莱和二娘子出门,也要跟了去凑热闹。
“老实待家里。你姐刚还找你!”这边恐吓,那边询问达莱和二娘子,“角色记住了没?一会你进去别说话,就一旁抽榆树叶。剩下的事全由达莱经办。”
“您不进去?”二娘子有点认生,最怕进那些不和身份地地方。
我当然想进去,可我这银监可是在钱庄挂过号的,进去了人家咋干坏事?老四吵着要跟了去,号称和钱庄的掌柜熟人,自己是超级大户办业务不排队有果盘招待云云,争了抢了坐到车上。
昨天和老四针对了银票的细节谈过一次后才发现内府的揽存手段异常高超,可以说几乎不触碰银监府制定的监管条例。才不到两年的经营时间,钻政策空子打擦边球的本事练地炉火纯青,就是拿了老四手里的银票也没办法当问罪的证据。
陈家在淮南有生意,这边存那边取交纳定额汇款手续费无可厚非,可人内府打了这幌子开始给一些大户们开绿灯。你存一笔钱进来,若是在淮南支取的话手续费照交不误,可你存进来短期不使用的话,内府会针对客户地信用度跑来和你定个协议存期。并开付同面额同城支付银票给你。在协议内银票可以随时转让给他人或现钱支付。和后世的定活两便存单有着曲异同工之处,唯一区别就是不支付利息。但可以根据存期的长短从汇款手续费上进行优惠。
可以想像我当时的表情,作为一个曾经在金融战线上战斗过地模范标兵,用脚后跟都能分清揽存和汇款的不同之处,可才干这活不到两年的唐朝人竟然运用古人那可怕的智慧轻易将两者混淆了,惊的我大嘴扩张到能塞进一只活鸡。
这汇款过程中衍生的新业务算什么?揽存还是汇款?说揽存人家并不结算利息给你,只从汇款手续费上优惠,不记入前台现金帐的话,你无迹可寻;说汇款,中间却夹杂个协议存期,明明是给客户发了个定活两遍的储蓄户头,而且开具地银票一旦能转让给第三方的话就远远超过存款的界限了,有成为另类通货的嫌疑,相较之下比铜币更具有增值潜力,其中还隐含了汇款手续费的折扣。这算什么?变相发行货币!而且是合法产物,用银票在市面上分拆兑换的过程来限制铜币的流通,让内府银库货币储备呈几何状暴增。再不限制任凭这种业务普遍化的话,过不了几年,户部地地位轻易就被内府取代了。
如今要地是能拿出手的证据和质疑内府开具银票地合法性,尤其是在转让过程中的合法性,得有凭有据的拿出材料来趁了法规还具有约束力的时候制止这些违法行为,一旦让内府觉得自己开具的银票大有市场的时候就完蛋,印制银票比铸造铜钱的工艺简单多了,我不愿意看到纸钱满天飞的情景,至少在现在这个条件下纸钱比瘟疫可怕。
储备金!咬咬牙,在二娘子和老四给马车里弄的乌烟瘴气的情况下我下了决心,一旦交涉失败或者执行力度达不到我的要求,就得拿出后世央行的一系列管理措施来限制钱庄的权力。铜本位不合适,金银本位不现实,但总比粮食、鸡蛋本位妥当些,先看看钱庄是怎么应付二娘子一行的再说。
陈家地关系。来自陇右的大客户。因为内府的业务还没发展到陇右一带,无奈带了大批量的现金来了长安,为安全期间打算将暂时不用的一千贯用协议存款的形式放在钱庄。
问题出来了,我不汇款,只存,没有所谓的汇款手续折扣,这无形中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若是钱庄拿不出有效的办法让财大气粗地二娘子夫妇得到相应补偿的话,那钱庄无形中就丢掉了这个急具发展潜力的外地客户。毕竟能让陈四小姐亲自带来的人都是具有一定实力的。
按事先和达莱商议好的话,达莱以巨贾夫人的口气提出利息这个概念。很少,仅仅就是将汇款手续费那一点折扣在存款到期后用现金的形式支付,单走一笔现金账而已。
看来很顺利,三人进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达成了协议,钱庄答应了达莱地要求。掌柜很客气,亲自将三人送出来,并送了一本印制很精美的小册子。其中在介绍钱庄各地分布网点和业务范围同时,还很人性化的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隐含的商机简单描述一遍,甚至一些和内府有牵连地商业化机构还将自己的主营业务详细的附在页末,南晋昌的大名赫然在列,看样子这些商家为了跻身这个册子是出了一定地广告费用。
我发誓。我从没给兰陵教过这些东西,可能和老四提到过,可绝对没有这么详细!很精制的小册子啊,我有一种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觉。翻来覆去的拿在手里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姐夫很喜欢这册子?”老四带了一身的炊烟味挤过来,“很有用呢,我这里有两本。”
“看看人家怎么经营的,”话是对了老四,眼睛却看着达莱,“下的这工夫,咱家比不上啊。”内府这些年地经营手段越发成熟了。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家机构,可这册子一翻开就一股子平易近人的气息,没有一定点店大欺客的感觉,连食宿这些平凡小事都想到了,某些店铺持有内府户头过往还能打折,这……太那啥了!
“不希奇。”老四到没那么谦虚,“咱家早就用过的手段,他们不过是跟风而已。不过这印册子的成本过高。咱家还没这么大能力罢了。”
“哦?”
“不是什么事都非得让您知道的,”老四得意的举举手上地烟袋。“南晋昌翻身时候二女就用过了,还是我朝她提醒地,如今带了花露水等一起,凡是南晋昌的客户在陈家这边有生意往来地都给于便利和折扣,如今连织造作坊也圈进来了。”
“是吗?”看来在产业的经营上我可以撒手不管了。几个姑娘的能力大大超过我的预料,五、六年的工夫就变化这么大,看来在存款到期之前我得满世界转转,成天两点一线的日子过的太封闭。自嘲的笑了笑,“我落伍了。”
“那可得去南晋昌在东市开的新号去看看,”老四说起南晋昌有点失落,毕竟那是二女的领域,她一边羡慕却插不进脚去。“其实咱家花露水铺面西市最大了,陈家才盘了街口的药房呢。”
西市啊,两年都没去了,男人家对购物不是很感冒,能不去那些地方尽量不去,不过听了老四的话有点动心,不忙的话总得去看看。
“我领您去,”老四对购物有种执迷的狂热,见我动心,马上就自荐担当导购,“十五前最热闹。这可得说农学的功劳,农户们这两年存粮多些,愿意拿点出来买些不相干的东西,西市后面的铁匠铺都移到竹帘街了,后面腾出一大块空地,咱家准备再置办一块。”
没反映过来,失口问道“咱家?”
老四不自然的咳嗽几声,“就是咱两家……”话说了一半,撩开车帘头钻外面看风景去了。又缩回来,惊奇道“姐夫快看,前三湾上不知道过什么人,车马蔟蔟的,还出了仪仗。”
给老四头挤了一边顶出去,顺了官倒一侧的路上果然热闹,铜脸大西瓜高高树了两排,妈呀,十六杆,这接近天了,谁这么大排场?扭头朝二娘子吩咐“去看看……算了,太危险。”吩咐马车停下来,等后面仪仗出完就知道了。
太可气了,一看见凤撵气就不打一处来,还知道回来啊?“走,回!”刚还好心情,这大模大样的回来都不说提前招呼下,当我不存在?该是算账的时候到了,新帐老帐咱一起,打不过娘咱还打不过娃?贬袖子拾掇!
。三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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