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戒一出,万鬼臣服,我自信这些行尸伤不到我分毫,于是向前冲了两步,举起匕首就插在了一具行尸的腹部,那具行尸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此刻水小六回头看了看我,疾步向那人奔去。
那人见水小六朝自己跑来,恶骂了一声,转身就跑,水小六停在了原地,脚下轻动,踢起地上的黄土块,那黄土块带着一阵破风之声,砸在了那人背上。
那人吃痛,哀号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拿着匕首左右挥动,杀的正起劲,但那人倒下之后,木棍便脱了手,行尸也跟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我几步跑到他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哀号了一声,转过身子,面露苦色,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对我说道:“小兄弟饶命,我就是想要混口饭吃,赚点外快,我杀的可都是高丽棒子,没有中国人!”
我越听越气,“他们就不是人?”
于是,又踢了他一脚,谁知那人却故作疼痛,就地打起了滚,水小六却没有看这人,眉头紧皱,望着后方。
我攥住匕首,就想一刀了结他,谁知那人滚动中又捡起了那根木棍,冲我大笑不止,刚要挥动手中的木棍,却不知从哪儿袭来一股邪火,贴着我面门直直的射向那人。
我刚要回头,却见那人浑身已经着起了大火,没看到挣扎嘶吼,尸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我顺着水小六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沟壑中穿行着,看不清面貌,只感觉此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异。
“哼,鬼魂符咒!”水小六说道。
“鬼魂符咒?”
鬼魂符咒,我在脑海中努力思索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对鬼魂符咒这个词没有印象,我望着远处渐近的身影,疑惑的问水小六:“到底咋会事?那人是谁?”
“不知道。”水小六望着远处孤影徐徐说道。
那人越走越近,天色微亮,这才看清他的面貌,但除了体型高大些,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在人群中唯一能认出他的方法就是他头上那撮怪异的白毛。
水小六看他已经来到身边,向前踏出一步,他也停住了脚步,两人四目相对,像是多年的故友,又像世代的仇敌。
“本事见长,没有恒大寿印也能闯到这七绝沟中!”那人怒瞪着水小六,语气低沉。
“你不也没有佩戴寿印,每日在鬼股荡中中穿行,我早就该想到是你,当今世上能把符咒用至这般境界,除了你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水小六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那怪人看着身前即将燃尽的干尸壳子,愤愤说道:“这人作恶多端,赚不义之财,早就想收拾他,怎奈同是庄中之人,不好闹翻,今日撞个正着!”
“几十年过去了,脾气变了不少,却怎么不见老!”
那人听完摆了摆手问水小六:“你们到这做什么,七绝岭除了恶人就是恶兽,可没有你要寻的那些天灵至宝!”
“前些天马忠是不是送来一个小姑娘?”我看他对山庄中的事情很是熟悉,便开口问道。
那人皱了皱眉,对我说道:“那是总舵主马狄的孙女,正在七绝岭养伤。这本是庄重机密,本不应当你们讲,但现在山庄群龙无首,已是一盘散沙,若是没什么大事,就早早回去吧!”
他说完摇了摇头,但掩饰不住眼神中那一抹愤恨。
那人说完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取出一张符咒,双手持符递给了水小六,低叹了一声:“当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张是太乙明路符,待到前方无路之时,催动即可。我还要去接应其他入岭之人,不能远送,告辞!”
我望着他萧索的背影,问水小六:“那人脾气还真怪,但手段却挺高明!整天在鬼股荡中穿行,竟片叶不沾身!”
水小六眯起眼,望了望日头,低声对我说道:“走吧!”
风沙吹散了来时的印记,前方雪峰傲然,日头初升,新的希望,也可能是毁灭的前兆。
那人脾气虽怪,但心肠却不坏,我心下好奇,问水小六:“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是在旗的满人,时局动荡之时,家境落败,但却画的一副好画,我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的性命,我看他画工超群,又把他送到‘玄真子’那学习画符之法。”
这一路行来,满面风尘,为了打发枯燥行进,我不停的问这问那,水小六皆是摇头不答。
七绝沟一望无际的荒岭,看不到生命的气息,虽没有沙漠大海那般广垠,但若是意志薄弱之人行走其间,当真是万念俱灰,七情绝根。
我看水小六不说话,无奈问道:“我看那人画符手段了得,怎么会被你救下?”
“都是些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水小六说完依旧自顾自的走着。
我紧跟在他屁股后,追问道:“那就讲讲往事,总比这么干走强,我憋得慌,总粘牙你也不好受。”
水小六停下了脚步,莞尔一笑,说道:“好,我就讲讲那段往事!”
原来这个怪人,本叫叶赫那拉·白日,是地地道道的满人,祖上跟着努尔哈赤打过天下,世代吃皇粮。可到了他太爷爷那一辈儿,家境已经落败。到了他这一代就更加贫寒了,父母下海经商失败,郁闷成疾,很早便撒手归了天,就自己天天守着一间四壁颓然的老房子发呆。
这一日,他正在家暗自踌躇,晚饭吃红薯还是缸底的棒子面,刚要出门,突然听到一阵敲门之声。
他几步走到门口,以为是逼债的,搓了搓手,硬是没敢开门。
突然听到一个老头儿的声音:“白日在家吗?”
他听完心中疑惑,听声音像是隔村儿的老李头儿,可这吃饭的点,怎么跑到自己家来了?
他试探的开了门,探出头去,刚要问是怎么一回事,却是眼前一亮,看老李头身旁正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正是他的闺女,李霓凰。
没等白日说话,那老头一把拽开了门,把他也推到了里屋,白日不明所以,被惊的合不拢嘴,颤声问道:“大爷,你看我这也没有啥吃的,没欠你……”
老李头儿听完皱了皱眉:“白日,我看你人不错,虽说没什么本事,但只要你对我闺女好,选个日子,把你俩婚事办了!”
白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上掉馅饼样的好事,怎么会找到自己头上,赶忙问:“你闺女是这么漂亮,找什么样的没有,找我这个穷鬼多遭罪。”
说完,看了一眼李霓凰咽了口唾沫。
老李头儿叹了一声,说道:“哎,我也不想把闺女嫁给你,可这年头儿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我拿什么养闺女,屯子里年轻人能跑的都跑了,你小子还算健全,别得便宜卖乖了!”
白日听完心中一喜,看着羞怯的李霓凰,恨不得马上就扑上去。
没几日,白日不知在哪弄来一头毛驴,兴高采烈的来到了李霓凰家,算是接亲,毛驴驮着新娘,一路晃晃荡荡到了自己家,白日特意炖了锅菜,这就算成亲了。
可成亲的喜悦没几天便被窘迫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看着一天天消瘦的妻子,白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七尺男儿却连媳妇都养不活,心里发了狠,就要出去闯荡穿荡,多赚些钱,让媳妇过上好日子。
给李霓凰留了半缸棒子面,交代完一切骑着毛驴就出了屯子,可他这一走就是二年,在外面卖画写字也赚了点小钱。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日日盼着他回来,缸里的棒子面也一天天见少,为了不让外人笑话白日,宁可饿着也没回娘家吃一顿。
一转眼三个多月,老李头儿都没有自己女儿的消息,以为小两口过的挺好,忘了自己家。可心里确是乐开了花,下午就准备去看看女儿。
可老李头儿刚一进屋,心里咯噔一下,老泪纵横,一看自家的女儿竟硬生生的饿死在炕上。正值三伏,不知道死了多少天,屋中臭气熏天。
老李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女儿用炕席卷了起来,没有钱买棺材,也没有力气埋,席子一卷扔到了炕梢。
两年后,白日穿的溜光水滑,依旧骑着走时骑的那头毛驴,回到了家中,嘴里哼着小曲,把毛驴绑到了家门前的梨树上。
看快到吃晚饭的点,家里竟没冒起炊烟,心里一酸,看来李霓凰一个人在家真是苦了,肯定是又皆不开锅了,想到这,迈开步子就向屋子里行去。
他刚要伸手开门,却见妻子迎了出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看不清妻子的表情,只是瞧着妻子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抱着妻子痛哭起来。
妻子把他扶到屋中,让他在炕上坐一会儿,说他这几年没回来,在外边肯定吃了不少苦,就要给白日烧水做饭。
白日看到妻子这么贤惠,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坐在炕上,炕上竟全是灰土,一摸才知道,炕上没有了席子。
白日刚要拿出他从镇子里买的耳环给妻子,探头看去,却发现妻子没了脑袋,炉灶下的火苗也是阴惨惨的绿色。
白日咽了口唾沫,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晃了晃脑袋,再看哪是没了脑袋,只是刚才妻子低头烧火自己没看清而以。
但白日坐在屋子中总感觉怪怪的,后背无风自凉,汗毛也不知不觉都立了起来,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拿着那对耳环,缓缓走向妻子,却看到妻子正拖着自己的脑袋,梳完头发画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