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终于想起老杨妈有一个堂弟是在省城的一家工厂工作。老杨妈其实是娘家从路边捡来养大的，所以其实娘家的亲戚都不算太熟。
就连这个堂弟，也只是老杨妈偶尔回娘家听到的消息。
杨志没有把握，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位堂哥，去他那里借宿呢？他决定问问人，走路过去看看。
他这回不想坐公交车了，他发现不管去哪里，就算只坐了两百米的距离，都是要交2角钱。要是不能直达，还要换车，又要再付2角钱。
2角钱也是钱啊！谁叫自己穷啊？现在虽然有2500块在身上，但是老妈治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能省一分是一分吧。
他问了人，决定先找到工厂，再找人。
那工厂的名字老杨妈不知道是听差了还是怎样，连问了好几个，别人都直摇头说没有这个厂。
后来有一个老人听了很久，嘴里念叨“乌鲜电厂？无线电厂吧？”
杨志也不知道是不是无线电厂。
另一个老太太就说了“肯定不是无线电厂，乌鲜，乌鲜，感觉听上去像五仙电厂!对，肯定是五仙电厂。”
杨志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再问他们这两个厂在哪，老头说“无线电厂是在那边，往东走，你要坐2号车，还要再换6号车。”
老太太则说“五仙电厂在这边，往西走，要做5号线，一直坐到尾就差不多到了。”
这可好玩了，相反方向，走哪边呢？就连两位老人都争辩了起来。
杨志蹲在那里看到两位争执中的老人走了，才扛着行李站起来，直往西走。他其实也只是碰运气。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他才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个水塔竖着，旁边是一大片楼房，估计就是工厂了。
他绕到門口，一看，上面招牌写着五仙电厂。他向門卫打听有没有一个叫“陈果秋”的人，也就是他堂舅。
門卫想了好久，问道“是不是陈郭秋啊？”原来名字也记错了。
杨志连忙说是的，門卫就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过了一会，说道“陈师傅，有人找你。”挂了电话，就让杨志把东西放下，到門卫室里坐着。
陈郭秋隔了很久才走出来，他一时半刻走不开，又想不起到底会有谁来找他，所以也就不着急。
见到了杨志，他还是想不起这是哪里来的亲戚。
杨志解释说自己妈就是他兄弟家捡来养的堂姐，论起来自己该叫他堂舅。
哦，原来是隔了这么远的亲戚。
自己和这堂妹隔了一层，算不上是她的娘家人了。
不过，上門也是客，眼前这阴阳脸估计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就说道“那论起来你也算是我外甥了，我很小就出来工作了，几乎没怎么见过你，就连你妈也比较少见面，我没出来工作前，她就嫁了。”说完，又呵呵笑起来。
看来是个很爽朗的中年男人。
杨志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借住，倒是陈郭秋看到他那堆行李，说道“外甥啊，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杨志说道“堂舅啊，你叫我杨志就行了，我这次来省城，是带我妈来看病的。”
“哦，”陈郭秋恍然大悟，看老人也没跟着一起来，那肯定是住院了，想来病得不轻，他就说道
“在哪家医院啊？到了周日，有空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在人民医院。”
一阵沉默之后，杨志踌躇道“堂舅，论礼，不应该头一回拜访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我实在是没地方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这几天在你那里住一阵？”
他一口气说完，生怕中断了自己就没勇气继续说。
哪知道陈郭秋爽快答应“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啊。就是要委屈你一下，我那里地方太小了，你只能打地铺。”
“打地铺行，我没问题！”杨志高兴地说。
陈郭秋看这个外甥还挺老实的，一见面就挺喜欢他，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你现在这里坐一会，再过半个钟，我就下班了，到时候带你回去。”
杨志连声称谢。
过了半个钟头，陈郭秋下班了，他领着杨志回到宿舍。
他早就和领导打了招呼，说有个远房亲戚来看病，要借住一段时间。领导看杨志确实也是没地方住，就同意了。
到了宿舍才知道，原来这是工厂的生活区，每家每户只有十几个方，一些家里人多的，也没办法，都挤在一个屋里，只能用帘子隔开。
杨志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想到省城的住宿条件比乡下还差。陈郭秋倒是不介怀，乐呵呵地说“别看现在地方小，挤一挤，没关系，新房子已经在盖了，到时候看能不能分到房。”
和陈郭秋一起住的是他媳妇以及一对儿女。儿子已经工作了，和陈郭秋一个厂区上班。媳妇在另一个厂区，也不远，就是要三班倒上夜班。女儿则还在读书。
杨志感到万分的歉意，毕竟给堂舅添麻烦了。
陈郭秋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没事，都是老家的人，谁没个难处？就是你得打地铺，你都看到了，我们就这个条件，没办法。”说完又哈哈地笑起来。
杨志自然是无所谓，只要有地方睡，不用睡街，已经很了不起了。
做饭的厨房是在走廊外面，一层楼的人公用，洗澡和厕所也是公用。杨志悄悄地把一笔钱放在堂舅的桌子上。
到了晚上，陈郭秋才发现，拿着钱来问杨志“外甥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杨志憨憨地说“我可能还要在你这里住几个星期，这点钱我知道算不了什么，您收着，算我的伙食费。”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东西？我们老家的人可不兴这一套！拿着，拿着！”他假装生气，硬是塞回杨志的手里。
杨志看着手里的钱，心想亲戚和亲戚间真不同啊。
他心里感激堂舅，混熟了这一片地区之后，每天就去菜市场买菜，每天做饭和煲汤拿去给老杨妈吃。顺便给舅舅他们也做一点留着下晚班回来吃。
他知道舅舅在工厂有食堂，但是这是他能做的一点心意，陈郭秋也知道，就领了他的情。他知道，要是再拒绝，他这个外甥可能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医院也有食堂，但是又贵又不好吃，老杨妈是老人，特别容易思乡。杨志每天带来的饭菜，好歹缓解了她一部分人在他乡的不适应。
为了省钱，他还每天走路，走两个多小时，来回于医院和工厂之间。
反正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只有那么两个小时，多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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