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梧扶着她回去的一路上,眼眶里的眼泪就没停过。
“好啦采梧,我以后不乱跑了,你就别哭了,好吗?”
采梧吸了吸鼻子,低垂着头,小声道,“郡主一向说话不算话的。”
“……”
叶岐云知道采梧是在说她当年明明答应带采梧一起上山,最后却失约的事。
她是想带着采梧的,可是紫衣不许啊,他说,‘你见谁拜师学武,还带着婢女在身边伺候的?’
所以只能作罢。
“以后真的不会啦。”叶岐云拍拍她的手,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采梧我饿了,想吃白玉糕。”
采梧这才止住眼泪,去后厨拿了三五样糕点回来。
叶岐云让采梧陪她一起坐下吃,然而采梧连连推拒,“郡主不可,奴婢不能和郡主同坐的!”
“我若是没有被封为郡主,指不定也是去大户人家做婢女,没准连公主府都进不来,还不如你呢。”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拉开一个圆凳,“坐吧。”
采梧犹豫再三,才慢慢坐到了叶岐云身边,但她战战兢兢、坐立难安的样子,几乎让叶岐云以为她的凳子上放了钉子。
她将一块糕点放到了采梧手中,随意找了一个话题,“方才,太子殿下来过了是吗?”
采梧点点头,“太子殿下今日带了好多补品和礼品来探望您和澜依郡主。”
“他常常来这儿吗?”
“倒也不是经常来,不过最近太子殿下似乎是来得频繁了些,上一次来是您回府的前一天。”
回府的前一天,那就是公主府车队遇袭的那一天。
想起那辆空空如也的马车,叶岐云心下明白几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日太子来做什么,你可知晓吗,采梧。”
“那日先是去隆恩寺上香的澜依郡主匆忙回府,跟去的侍卫一个也没见着,之后太子殿下便带着府中的一个侍卫来见了长公主。”采梧想了想,“具体说了些什么,奴婢不清楚,但是太子殿下似乎是惹长公主生气了,当晚长公主都没用晚膳,澜依郡主也有些食欲不佳。”
“沈澜依和太子走得很近吗?”叶岐云点点头,又问道。
采梧摇摇头,“澜依郡主凭借济善堂美名在外,太子殿下、宣王和晔王与澜依郡主关系都还不错,她也没有刻意与谁关系特别亲近,只在两年前越州洪涝,灾民涌入郦都城时,曾与太子殿下一起搭设粥棚,赈济过灾民。”
“这样啊。”叶岐云淡淡应了一声。
“郡主,你怎么想起问这些?”
“也没什么。”叶岐云拍拍手,“我只是担心有人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这位太子可不是个善茬,她从八岁初见陈昱安时,便隐约察觉到几分。
门外忽而想起脚步声,采梧连忙起身查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淡青色罗裙的沈澜依出现在叶岐云眼前。
忽略掉她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沈澜依回身对着碧波和采梧温声道,“我与岐云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先出去吧。”
“是。”碧波应道。
采梧转头望了叶岐云一眼,便也随着碧波走了出去。
“你竟然真的将乌银山的那群山贼都杀了。”沈澜依率先开口。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是因为叶岐云一个人报了她们两个人的仇,另一方面,也是由此让她找到了制造舆论的契机。
她当机立断,在公主府内众人都忙着给叶岐云包扎的时候,她派人连夜将叶岐云‘杀人如麻’的舆论宣扬在郦都城内的大街小巷。
这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叶岐云非要回来。
她的‘神女’之名,就快要实至名归了,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长公主竟然会为了叶岐云进宫去求圣旨。
圣旨一出,再多的舆论传言也被瞬间击得粉碎。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这件事,半月前你不就知道了吗。”叶岐云捏了一小块白玉糕放进口中,“还煞费苦心地到处宣扬我‘杀人如麻’,其实大可不必,或许以后我杀的人会更多,不用你出手,他们也会待我像‘灾星’一样避之不及。”
“你竟然知道了。”沈澜依在叶岐云面前,从不伪装,一半原因是因为不惧,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她们两个自小便待在一处,对对方了解至深,没有必要伪装。“你不该回来的。”
“我若不回来,谁将你扔到马上送走?若不是有我,你该不是打算抱着那辆空马车一起死吧。”
叶岐云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正中沈澜依的痛处,她当即面色便阴沉下来。
“哟,这两句话就生气了?”见她面色难看,叶岐云反而轻笑起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雾气氤氲中,绮丽动人的面容更显朦胧,“那耍你的人,依着你性子,岂不是要让他粉身碎骨?”
“你明知我不能拿太子如何,还故意说这话激我,叶岐云,你果真还和小时候一样的令人厌恶。”沈澜依神色冰冷。
听闻这话,叶岐云竟然有些想笑,她恳切道,“你的逻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感人。”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我来是要警告你,不要挡我的路,不然,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叶岐云倒是认真打量起沈澜依来。
只不过打量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沈澜依都忍不住蹙眉。
她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十年的时间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曾经因为在宫中露了一小块屁股就哭闹许久不止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开始威胁别人性命的大美人。”叶岐云摸了摸下巴,正色道,“嗯,长得不错,以后可不要再长了。”
活脱脱一副富家浪荡子的不着调做派,沈澜依气红了脸,嗓音也依旧冷漠,“叶岐云,我提醒过你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一拂袖便走了出去。
沈澜依在意的那个‘神女’名号,她从始至终没有放进过眼里。
半晌,屋内响起一声嗤笑。
什么‘神女灾星’,都是傻子才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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