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听声音像是从床上坐起来了。
碧萝应该就是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女。我瞟了一眼桌上的杯盏,犹豫片刻耳边却又响起了莫逸城催促的声音“碧萝,快点。”
我轻咳一声“那个丞相啊……”
床那边静默了片刻,紧接着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不知陛下前来,草民身体抱恙,恐不能恭迎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我讪讪道,“不过爱卿你辞官寡人还没批呢,自称草民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他义正词严的回道“草民罪不容诛,承蒙皇恩浩荡,不怪罪草民,如今又岂敢贪恋权位?”说罢咳嗦了两声。
我心头一揪“你真的病了?”
莫逸城轻笑一声“陛下是不相信吗?”
这病看上去虽是不假,但莫逸城说的话我却持有三分怀疑,上次得知他病了,结果还是因为阿轩的事,亏莫笙和我说他得的是相思病,害我瞎想了一番。
“上次在朝堂上见你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我上前一步,想着不能相见,便又收回了脚步。
莫逸城淡淡道“不过就是吃过了药,无碍的。”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人也太粗心了,不过怎么就吃错药了呢?”
莫逸城没有回答,而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陛下今日前来,只是因为担心草民的身体吗?”
我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丞相啊,你说你突然辞官,却辞得不到位啊。”我边打开袋子边偷看他脸上的表情。
莫逸城笑道“陛下这是何意,微臣不明白。”
我收回视线,努力摆出一副帝王的威严,沉声道“丞相好像忘了交兵权,虎符现在在哪里?”
“原来陛下是来找虎符的,”莫逸城非但没怒,反而失声笑了笑“是草民一时疏忽了,虎符被草民放到床边,陛下要过来拿吗?”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幽幽道“那个,寡人现在不方便进去。”
莫逸城挑眉“可是要臣给陛下送过去?”
我连忙出声制止他“你现在有病在身,不急不急。”
“那陛下说如何便如何吧。”莫逸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有些淡淡的疲倦。
“要不明日再议吧。”我捏着奏章,弱弱的问了句“你的病明日会好吗?”
“陛下今日如此关心草民,倒是让草民受宠若惊啊……”他的声音虽带着病弱中的低哑,但笑起来却轻柔的像根羽毛在心头轻挠啊挠,“这屋里没有其他人,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他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病了,我轻绞着手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游寇扰民啊,赵国纳贡不足啊,东泽郡与西林郡争夺地盘啊……”
“陛下,”莫逸城纠正道“是西泽郡与东林郡。”
我面上一热“对对对,就是西泽郡与东林郡,寡人刚刚不过就是口误。”
他轻笑一声,倒也不说破,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我之前也听说了,也派人调查过。”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西泽郡太守这些年一直克扣军粮,将公款用在招兵买马上,士兵虽是越来越多,但常常食不果腹,大量士兵不忿出走,转投在了东林郡首的麾下,西泽郡首也因此生恨,两郡的石碑还是太上皇在位时划分的,现如今早已因年代久远而无法勘察,东林郡是否越界尚且还难以下结论,不过重新勘测确是很有必要。”
我抬眉看他,还以为这些年他这个丞相当得优哉游哉的,竟没想到他连地方的小事都了如指掌。
我挑眉道“那游寇扰民呢?”游寇一事比两郡之争还要久远,莫逸城想来也对此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游寇滋扰的因由也已查清,”莫逸城说着一顿,向我看来“陛下可还记得那年的天灾?”
那年北方干旱,百姓们颗粒无收,寡人刚刚登基,朝堂上人心不稳,此等灾情更是延误了几日后才来上报,大批难民还没等到赈灾粮款,就开始逃往南方。
“他们是逃难过去的难民?”我问道。
莫逸城点点头“天灾得不到救济,只好落草为寇,那些人的战斗力出奇的强,若只是招安怕难以成事,陛下不如对其恩威并施。东林郡毗邻此郡,东林郡太守是军功出生,能堪此大任,或围或招,交给他即可,若是这些人能为朝廷,为陛下所用,不失为一股力量。”说罢,他稍稍缓了一下,又干咳了两声。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茶盏,我良心发现道“你要喝水吗?”
他扫了眼桌子上的杯子,不客气地应了声;“嗯。”
倒完水后,我愣怔了片刻,一时间犯起了难,本来我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屏风,所以不用与他面对面,如今若是给他送过去,难免不会被看见。
他像是一眼看出的我的心事,幽幽开口道“陛下何须守着那些虚礼,看见你进来的想必没人会相信你我没有打过照面,不知道你来的,更不可能会知道此事,既然如此陛下这是又做给谁看呢?”
我瞪了他一眼,他果然是病得不轻,竟敢如此和寡人说话,不过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我正待开口,他突然抢先一步道“说起来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烦陛下端茶送水,如今陛下能来看望草民,草民已经很是感激,草民还是自行来取吧。”说罢就要起身,
“等一下,”我扬手打断了他,忙道“寡人岂会是拘泥虚礼的人,不过就是觉得方才这茶水似乎有些凉了,纠结着要不要再热一壶。”我下意识的摸了下尚且温热的茶壶。
莫逸城动作一顿,随即笑道“不必了,是清水即可。”
我端着茶水走到他身边,他本来是坐在床上的,不知何时竟又躺了回去。
我停下脚步,顿时生出一种被骗的感觉,看他半倚在床边的样子哪里像是要起身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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