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暗之时,李克定先送柳之思回到柳家,才驱马赶紧奔李家而来。
他一进门,便有克静的贴身丫鬟香香在门口守候着,见李克定到了,忙说道:“大少爷,你可回来了,大小姐都急死了,让我再这儿一直等着您。”
李克定心中也着急,马上说道:“我这就进去。”随后,又吩咐香香:“你先去向二爷禀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有件紧急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办完,便去给二爷请安。”
他安排完毕,直奔内宅,来找克静。
克静见他平安归来,忙问道:“你这两天去哪了?”
李克定说道:“我没什么事情,你放心,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春蚕吧。”
“春蚕我已经叫人看起来了。”克静说道,“柳之思派人送信,说是春蚕出卖了你,教我安排好,别让她走掉。”
“我明白。”李克定便问道,“她在哪里?”
李克静说道:“在我这边的西厢房呢?”
讲完这话,她叫过两个婆子,吩咐道:“把春蚕请到我这里来。”
两个婆子领命,一会儿功夫,春蚕就被带到了,见李克定满脸失望的看着她,春蚕羞愧不已。
李克定直接问道:“春蚕,你如何会与岳如盈串通一气,来骗我入局?”
“大少爷。”春蚕自知罪孽深重,噗通跪倒,口中说道,“一切都是春蚕的错,春蚕对少爷不忠,又卖主求荣,请少爷您惩罚春蚕吧,春蚕不敢讨饶。”
李克定恨她和岳如盈串通一气,差点骗的他不可收拾,便任她跪着,冷笑问道:“春蚕,你实话实说,我便不怪你。你和章大鱼,二人结下私情,这也是真的了?”
“是真的。”春蚕轻声说道。
李克定失望的看着她,“春蚕,你要找男人,这很正常,我不怪你。只要你提出来,我自然放你出去。但你总得有个选择吧,那章大鱼癞蛤蟆一只,你却。。。算了,既然事已至此,就由你去吧。”
“大少爷,都怪春蚕一时糊涂,才被他诱惑,如今做下这等事来,后悔可也晚了。”春蚕低着头,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从今以后,她再也无望留在李克定身边,再也无颜留在李克定身边。
但这又怪谁呢?只怪她自己吗?她固然有错,无论如何,不该背着主家,和一个流氓混混厮混。即便她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跟主家提出来,想李家向来宽厚,必然能放她出去,寻个好人家。可如今,她却将贞操失于章大鱼,生得獐头鼠目,一个街头的混混,哪里是个可以终身依靠之人呢?
此时的春蚕,不免想起那时心情郁闷,被章大鱼钻了空子的事情。只因许久以来,李克定总是和她保持着距离,令她感到烦躁,感到挫伤。
时间回到十几天前,春蚕从香香处知道了明仁四艳,恰遇到章大鱼从河间而来,约她出去,她便想着去见识一下明仁四艳。章大鱼倒是痛快,带她先后偷偷见到了陆宛、岳如恒、柳之思,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天仙一般。
那一刻,困扰春蚕两个多月的问题,她终于想明白了,大少爷之所以不爱回家,是因为外面有那些大美女。而她一直坐井观天,自认为美人胚子,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她深感失望,陷入爱情中的人,本来就敏感,春蚕想着这些,不由更添上许多自卑。
那天回到家中,春蚕心事重重。李克定也体会到了她的心境,毕竟二人相处一室,时日已久,各自生出些微变化,便能轻易发觉。
他趁着起身洗漱的机会,想劝慰春蚕一番,便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吧,怎么不高兴了?”
尽管内心失落,春蚕急需李克定的怀抱,但她羞于启齿,难以明言,只好说道:“大少爷,春蚕没什么事情,就是怕伺候不好大少爷,心里有些不安。”
“你看,你又想多了不是。”李克定已知她的处境,但她不讲出来,自己也不好直陈,便从旁处劝慰她说,“你做的很好,很周到了。千万别再胡思乱想,瞧你又瘦了好多,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春蚕的确日渐消瘦,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已经添了几分憔悴。
“可是。”春蚕心里想着,夫人把我安排给你,就是叫你收房的,你却总和我生分。她做为姑娘,对此不好相问,便红了脸,低头不语。
春蚕的话只说了半截,她的委屈和娇羞,早说明了一切。
李克定不能再糊涂对应,便以商量的口吻讲道:“春蚕,有些事情,咱们将来再说吧,好不好。”他这样讲,既不想让春蚕绝望,也可以给自己留出些时间,好能妥当处理此事。
“好吧。春蚕一切都听少爷的。”她还能说什么,做为丫鬟,听从主人的安排,是她最大的本份。既然少爷这么讲,那就等将来吧。
李克定深知此时的春蚕需要安慰,便轻轻抱了抱她,但他哪里知道,春蚕现在需要的安慰,早已远远不止这些。
他说道:“春蚕,你听我的话,千万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保重身体才至关重要。”
“嗯。春蚕知道了。”她明白李克定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因为李克定的心里没有她。
春蚕伺候李克定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放下床幔,缓缓退到外间。
只是她的人虽然退了出来,可她的心却还留在里面。
春蚕哪能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颗年轻的心,不断地思前想后。
她是丫鬟,是李家的奴婢,所以她身不由己。
而现在,她把一颗心给了李克定,又是心不由己。
可李克定却并不喜欢她,尽管她没有表现出火一样的热情,但她那颗火热的心,李克定起码感觉到了。
按李克定没有给她火一样的回应和安慰,春蚕的苦恼,无法言说,简直憋闷死个人。
她悄悄披衣起来,独坐一时,再躺下,再坐起,如此折腾,却还是睡不着。
春蚕的动静,李克定听得一清二楚,他明白春蚕的烦恼,漫漫长夜,难以入眠,皆因情怀不能得到慰藉。
其实他年轻的身体也想寻找春蚕,起码可以得个一时麻醉,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生出这种想法,柳之思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眼前,便认为不该那样,也就止住了。
李克定带给春蚕的失望,很快转化为她的深深失落。于是第二日,她又出去了,接连几次外出之后,让本想寻找个暂时依靠的春蚕,落入了章大鱼的囊中,从此再也无法收拾。
尽管春蚕心有不甘,但事情已然做下,纵有千般悔恨,万般埋怨,然而花已落去,只能徒唤一声:‘春蚕,春蚕可奈何?’
春蚕讲出她纵然后悔,但为时已晚的话,李克定听后,并没有责怪她,因为他能理解春蚕的寂寞难耐,只说道:“春蚕,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你明日一早就出去吧,钱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大少爷。”春蚕自知无颜再待下去,虽然她心有不舍,虽然她不愿委身章大鱼,但她的确已经于章大鱼,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她说道,“多谢大少爷,是春蚕辜负了李家,辜负了大少爷,一切都是春蚕的错,就让春蚕来生再报答大少爷吧。”
李克定一笑,安慰她道,“春蚕,你不必如此,根本谈不上辜负与不辜负的话。更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以后,你只好好过你的生活。另外,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个章大鱼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真是李家的仆人吗?”
春蚕忙回道:“他不是,章大鱼冒充李家的仆人,是为了让大少爷相信我们的话。”
“哦,原来如此。”李克定点点头,又问春蚕,“章大鱼何时来的北京,怎么认识你的?”
春蚕说道:“回禀大少爷,章大鱼是两个月前来的北京,因为章大鱼家住诗经村,我姑妈家也在诗经村,所以我以前去姑妈家的时候,就认得了他。”
李克定已经大体明白,想是章大鱼来北京后,便找了春蚕,二人干柴遇到烈火,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也就不再多想,只问道:“章大鱼在北京做些什么,你们以后靠什么过活?”
春蚕对章大鱼的事情所知不多,因她对章大鱼并不看好,只是她一时没有耐住寂寞,才和他做下那事。虽然春蚕事后痛悔不已,但终究为时晚矣,也便听之任之,干脆和章大鱼放纵起来,每次倒也觉得欢畅,尽管事后还是会空虚。
这几日来,春蚕时常提心吊胆,纸终究包不住火。可担心归担心,的闸门一旦打开,哪里还关闭得住,所以,她每次得章大鱼召唤,总忍不住要去与他相会。
现下李克定问起她和章大鱼的生计,春蚕未曾仔细思量,便回答说:“我听章大鱼讲,他在给神道会做事,具体做什么,并没有问过。”
“也好,你先下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让香香送你出门。”李克定开始打发春蚕。
春蚕最后给李克定磕了三个头,说道:“我命比纸薄,本是个下贱之人,原也配不上大少爷。以后,春蚕再不能伺候大少爷,您要多多保重。”
李克定看她伤心,又劝了一句:“春蚕,去过你的生活吧,珍重自己。你不是下贱之人,千万不可再这样想,你有血有肉,和我们大家原本就是一样的。”
“谢谢大少爷。”春蚕原以为会被惩罚,不成想,李克定不仅轻松饶过了她,还说这些鼓励她的话。就算春蚕再有不舍,但形势逼人,她不得不离开自幼生活的李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