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夕阳最后一抹红晕也隐入了黑暗,天空留下一层灰灰的白。
“大哥,咱们这要怎么办?”天色已晚,他俩今晚的落脚处还没有着落。
“咱们走快点,去前面那个小村子看一看吧,看看能否借宿一晚。”
“后生,你是打哪来的呀?”他们刚刚聊完天,一个老渔夫挑着担子,从后面跟了上来。尽管风书年岁早过朝杖,但是伏羲一族,体质特殊衰老缓慢,在一般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公子哥。
风书一愣,随即脸上挂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老丈,我来自血雾秘境!”
“血雾秘境是个好地方啊,我年轻那会儿,还经常开着船去那里跑商。”孙鱼在他身旁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肩挑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只水桶,桶里装满了今天捕获的活鱼。
“老丈,没有想到你还去过境外之地?”风书十分亲切地询问,中土大地,分为五大神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中敬天洲。凡此五洲之外的地方,便称为境外。
“那是,老汉我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浪子。”孙鱼与风书相谈甚欢,于是又接着问道:“后生,你打哪去啊?”
“哦,我这是去走亲访友的。”风书反应极快,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老丈,这附近可以旅店?”
“这附近五十里地都没有旅店,如果你不嫌弃,就去我家将就一晚吧!”
风书抱拳施礼万分感激道:“那小生这就叨扰了。”
孙鱼带着风书进了渔村,走到村子最里面的四间茅草房前。
“上儿,是你么?你终于肯回家了么?”
院坝的板凳上坐了一个瞎眼阿婆,她的名字叫文红,是孙鱼的妻子。她眼睛虽然瞎了,但是听觉异于常人,一下子便听出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这其中一个是自己丈夫的,另一个多半是自己儿子的。
“不是,是一个过路的公子,晚了行程,要在我家借宿一宿。”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大娘,叫我风书就好了!”风书见她要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一手扶着她,一手将地上的拐棍递到了她的手里。
“哎呀,风书谢谢你了,要是上儿像你一样这么会关心人,我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文红口中一阵剧烈咳嗽,似乎一下子要将心肺全都给咳出来一般。
文红引着风书去到了客厅的木桌前坐下,她刚一下坐下,便开心地叫嚷道:“老孙,快去把后院那只老母鸡杀来招待贵客。噢,对了,再做一道你拿手的清蒸鱼。还有,记得取一块房梁上的老腊肉来煮”
“老丈,别麻烦了,随便弄点东西填肚子就行了。”
“你莫管我,自个坐着先休息,我家难得有客人来,一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风书环顾了他们的房屋四周,茅草木屋家徒四壁,这些食物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了。
咳咳咳咳!!!
文红口中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风书一听便知道,这是陈年旧疾了。
“大娘,你没有事吧?”风书轻轻地给她抚着背。
“不碍事,老毛病了,暂时还死不了。”
当当当,不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切菜声音。
两个小时后,孙鱼便将饭菜一股脑儿都端上了桌。饭菜虽然说不上精美,但是吃着却异常可口。酒足饭饱,风书还不想早睡,于是央求孙鱼带着他四处逛逛。
出了村口往西走,便有一处小港口,港口里密密麻麻停了好多小渔船。
两人坐到岸边草地上,孙鱼手拿烟枪一点点塞着烟丝。
天空弯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铺满大地,照在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身上。
河风呼呼直吹,割得脸儿生痛。河里浪涛一浪推着一浪,使渔船与渔船不住撞击,发出咚咚的重响。
孙鱼口中吐出一道烟圈,烟袋嘴里烟丝包裹着火星,忽明忽暗。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以前。以前他经常在这里和儿子争论什么才是江湖?
“后生,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利益,就是纷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无间地狱。”
“不对,江湖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是赚大钱玩女人,就是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能从中得到。”
“是么?老丈,恐怕这话不是出自你之口吧?”风书虽然与孙鱼相交不深,但是通过观察相处,眼前这个汉子,绝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是我那该死的畜生说的,五年前他一心要做人上人,他不听我们的话,加入了丐帮。”孙鱼一顿,烟袋嘴里的火星,悄然熄灭了。
“加入门派,就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处,难道不好么?”
“好,怎么不好?三年前,那个畜生就死了。”
“死了?”风书也曾经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儿,江湖上每一天都会有各种争斗,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死了。我将他的骨灰带回,洒进了这条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的大河。”
河风吹风,吹得两人都有点生冷,河水漫漫,日夜不停奔流向前。
风书没有多管闲事,也没有擅自安慰,他只是冷漠地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江湖?”
“江湖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看清自我守住本心,平平淡淡过日子。”
“这事大娘她知道么?”之前晚饭时,文红数次提及自己的儿子,希望临死之前,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哎呀,都是那个不听话的畜生害的!他死了倒好,却留下我们老两口,在人世活活受罪。”孙鱼在地上磕巴磕巴,将烟袋嘴里的烟灰倒出。
死是非常容易的,要怎么活下去才是最艰难的。风书心里时常遭受同样的折磨,对于孙鱼的那些负面情绪他实在是感同身受。
风书起身,拢了拢衣服,小心叮嘱道:“老丈,河边晚风凉,咱们先回家去吧。”
孙鱼望着滚滚河水,叹了一口气,哀怨道:“那个畜生,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听话,他娘也不至于如此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