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隐隐约约似乎有一柄长戈立在地上。
“那就是陈胜当年起义用的长戈,北侧是休门,位居坎宫,怎么想办法拿到它。”
“我去……”伍拾玖纵身一跃,扑向那杆长戈。哪知身在半空,突然石壁中一柄巨大的石锤兜头砸下,伍拾玖无处借力,只能举起双掌硬接这一锤,眼看就要被砸到地上,两条长鞭伸了过来,卷住石锤向一侧用力拉扯,却是双夕夕见伍拾玖危急,奋不顾身扑上去营救。
便是这么一顿的工夫,伍拾玖以最快的速度落地、拔出长戈、纵身回到艮宫方位。
“用长戈的矛头插进方孔,按逆时方向拧……”丁大用此时已是声嘶力竭。
伍拾玖不假思索,按照他说的法子奋力将长戈的矛头插入方孔中,向左旋转。
只听“咔咔咔”一阵猛响,整个地面停止旋转,砸出的石锤、刺出的长戈纷纷停住不动,整个中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机关埋伏终于停了。
几个人点亮火把,丁大用走过来看那杆长戈,见是纯铜质地,虽然历经千年生了不少铜锈,但上面刻着的篆体金文依旧清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正是陈胜建立张楚政权之前所说名言。丁大用当即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泣不成声。
此战虽然损失惨重,但中室这一关终于过了。几个人安慰丁大用一番,起身继续前行。过了中室,地面上出现一个大坑,底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丁大用摸出一枚火光弹点燃,扔进深坑,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中室尽头一个渗井,用于分流墓穴中的地下水。果然就像丁大用预测的那样,一千多年来有水不断渗入,在坑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四周有一些岩石,因为长年被水流冲刷,显得十分光滑。火光弹掉落在岩石缝隙中并未熄灭,映衬得一潭水绿油油的,深不见底。
伍拾玖见双夕夕忽然间面色惨白,脸上渗出了汗珠,忙问:“你怎么了?”
双夕夕道:“我体内真气乱窜,忽然不受控制。如果猜得不错,那畜生就在这里。”
肥爷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处岩石岸边,有一堆白色的椭圆形物体。金问疾道:“这便是我要找的药引子了。”
原来,那些白色椭圆形的物体,正是相柳的蛇卵,每一个看上去都有成人的脑袋大小。伍拾玖惊讶道:“乖乖,这家伙果然雌雄同体,自己会变性,下了这么多蛇卵,这些蛋可不能留着为祸人间。”
说话间几个人跳入坑底,金问疾等人去查看蛇卵,丁大用从怀中摸出几枚震天雷。宋朝时期,火药已经运用于军事战争,武林中更不乏制作火药爆炸物的高手或帮派,这震天雷便是其中一种爆破专用的火药武器。
丁大用点燃两枚震天雷,待引信快要烧完,猛地扔进水潭之中,众人赶忙蹲下身,只听砰然巨响,潭水被炸起一丈多高。
双夕夕忽然抓住伍拾玖的胳膊,呼吸愈发急促:“它……它不在水里……”
“不在水里?那它……”话没说完,伍拾玖感觉脑后一股凉风吹来,接着一股腥气,心念电闪:不好,巨蟒就在身后。
那相柳巨蟒正在二人身后,黑暗中一张血盆大口已完全张开,眼看就要把他们吞入口中。
伍拾玖搂着双夕夕的腰拼命向前一跃,另一手运起十成功力,催动火灵诀向后猛拍一掌,借着一正一反两股力道,带着双夕夕窜出几丈远。
巨蟒此时正在岸上守着蛇卵孵化,见有人来,便躲在了暗处,伺机而动。双夕夕曾服过一枚相柳蛇胆,血液中立时生了感应。巨蟒正打算从背后偷袭吞下二人,却被伍拾玖一掌打在脑袋上,猛然记起几天前曾在破釜涧水中被人以同样手法重击,一时忌惮,不敢追赶。瞥眼间却见金问疾肥爷等人正在逐个敲碎蛇卵,不由得大怒,昂起身子将头一晃,气孔中伸出八个脑袋,一齐露出獠牙扑了过去。
丁大用将怀里所剩的六枚震天雷逐个点燃,看准时机一一扔进蛇嘴里。他手法和时机掌握得极准,砰砰砰六声巨响,那巨蟒的六个脑袋被炸碎,肉末飞溅,只疼得满地翻滚。
肥爷趁此机会抢上一步,举起双刀砍去,锟铻双刀何等锋利,寒光一闪,一颗蛇头落地。金问疾抽出长剑,出手如电,只一削,又砍掉一个脑袋。转眼间,九头蚺的八个附首全被破坏,扭身爬出渗井洞口,就想往墓穴外逃窜。
几个人跃出井口追上去,却见巨蟒的上半截身子挂在空中一动不动,走近一看,原来它先是触发了铁网机关,勉强拖着窜出一段距离,又被八方橛上的五行丝拦住。九头蚺再凶悍,毕竟是血肉之身,一颗脑袋被五行丝切成了数瓣。
回想刚才一场恶战,大伙儿仍然心有余悸。丁大用带来的十个兄弟竟无一人幸存,不由得声泪俱下,这些人都是守墓人之后,却不料最终惨死墓中。众人想帮着将尸身抬出去掩埋,丁大用坚决不肯,他们一生只为守护隐王大墓,死后埋进墓中,倒也魂归所愿。
随后,众人帮着将中室机关复位,金问疾剖开蛇腹,取出蛇胆给双夕夕服下,自己又去包了一枚蛇卵,将其余的捣碎破坏殆尽,一行人这才离开隐王墓。
走出墓门,东方刚见鱼肚白。草木还挂着白霜,有几只画眉婉转啼鸣,林中白雾氤氲,空气清新,众人狠狠吸了一口,顿觉身心舒畅。
丁大用嘬唇为啸,呼唤其余兄弟,半天未见有人回应,正疑惑间,却听不远处有个声音丝丝袅袅传了过来:“夕夕,我叫你去请伍公子,却为何半年过去杳无音讯?”
双夕夕脸上瞬间变色,变得惊恐、慌张、不安起来。那声音又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有了良人,便忘了我交代你去做的事么?”声音柔媚如丝,靡靡盈耳。
金问疾喝道:“海棠多,出来说话!”这一声如同裂帛,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哟,我道是谁,原来又是金老爷子。诶?九哥,你说怪不怪,咱们每次千辛万苦找到通灵使者,却为何每次金老爷子也在?是巧合么?”
金问疾笑道:“我道十里夫人为何说话如此夹枪带棒,原来是你男人也到了,行了,别在这遮遮掩掩,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四周树顶上纷纷跃下几十个人,伍拾玖“哦”了一声,认出这些人服饰与观音龙象寺中所见的那些人一模一样,都是褐色长袍,胸前绣着一个斗大的“许”字。当先一名男子身高九尺,面如朗月,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一部短须精剪过了,显得十分干练。他右首站着的,正是十里夫人海棠多,左首站着的,是一名黑衣老者,面色铁青,一双扫帚眉垂下眼角,撇着嘴,一副清高傲慢的样子。
十里夫人走上前几步,笑道:“伍公子,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多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徒的照顾。”说着瞥了双夕夕一眼:“怎么,还要我请你过来么?”
双夕夕见到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听她召唤,立刻乖乖地走了过去。
“这就对了嘛,既然你和伍公子在一起,我便当做你完成了任务吧。”
伍拾玖知道她们是师徒关系,心里虽不舍双夕夕就此离开,却也没什么办法。只是这些人身穿“许国”服饰,显然和杀害观音龙象寺万四法师等僧侣有关,这件事却不得不问个明白。
“喂,我问你,几个月前,你们是不是去过观音龙象寺?”
当先那面如朗月的男子冷冷看了伍拾玖一眼:“是又怎样?”
“万四法师和其他僧侣……”
“是我们杀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先曾祖大许国天寿昭烈皇帝,宇文化及,我是他老人家第十七代传人,宇文九骨。”
“你是破野头的后人啊?”伍拾玖专业便是历史,知道宇文化及本姓破野头,鲜卑人。只不过他的父亲曾是宇文家族的仆人,自己改了姓名叫宇文述,后人便以宇文氏自居。这宇文化及阴险狡诈,杀死隋炀帝杨广,自立为帝,只可惜没几天就被农民起义领袖窦建德砍了脑袋。
宇文九骨平生最恨别人提及先租的姓氏,破野头的称呼实在难听,且只是个鲜卑奴隶的常用名,传出去极为不雅。没想到伍拾玖竟然张口就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面露杀气:“不要以为你与金老前辈在一起,我便不敢将你怎样。”
伍拾玖双掌一拍:“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将我怎样。”说着纵身一跃,一招“先声后实”,左手虚晃,右掌劈向宇文九骨左肩。眼看两人就要交手,左边那名黑衣老者身形一动,避过虚招,单掌中宫直进,拍向伍拾玖胸口。
突然金问疾叫道:“小娃子小心三只手……”
伍拾玖不明白“三只手”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移身错步,一招“洞烛机先”直取对方面门,仍是抢攻招式。那老者“嘿”了一声,双掌架住来势,却未防伍拾玖下一招变为“呵壁问天”,险些被扣住咽喉。
饶是他身经百战,却也被这番抢攻闹了个手忙脚乱。眼看这年轻人一招快似一招,招招绝妙步步紧逼,先前轻敌之心渐渐收起,凝神提气应对。
一旦认真起来,老者手上招式突变,一时间开合大气,却又见微知著,正所谓无欲观妙,有欲观窍,看上去颇有名门正派的风范,场面上局势立即发生转变,与伍拾玖渐渐平分秋色。二人打起精神,以攻对攻,转瞬间拆了几十招,一旁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又斗了十余招,伍拾玖一招“天粟马角”,掌影飘飘而至,那老者双掌堪堪挡住,只听一个声音闷声闷气道:“打了这半天,连个小娃娃都赢不了,我都快要闷死了。”
那老者道:“你老实待着就是,再有几招我就能拿下这小娃子。”
那声音道:“不行不行,我忍不了啦!”
伍拾玖听着一愣,不知另一个声音从何处发出,眼见那老者双拳分上下而来,两掌一分正要使“雁默先烹”以守为攻,突然老者前胸的衣服中又伸出一双手掌拍来。
这一掌着实出人意料,又快又疾,重重拍在伍拾玖胸口上,“砰”地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
伍拾玖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翻了个儿一样,一股热气从丹田涌了上来,嗓子眼发甜,向后连连倒退十几步,被肥爷赶上来扶住,他赶忙调整气息,将一口血生生压了下去。
就听有人“啊”了一声,却是双夕夕满脸关切看着自己。伍拾玖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稳,耳中嗡嗡直响。
恍惚之间听到金问疾怒喝“黑月明,你又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伤人……”
接着听十里夫人叫道:“夕夕,不准去!你现在已是许国公主,将来吐蕃六谷部大首领潘罗支的王妃。”
又听宇文九骨喝道:“宇文夕,你听到没有!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
宇文夕?那不是第三个通灵使者么?怎么会是……
想着想着,伍拾玖意识模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