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一躬身行了一礼默默领着楚妃往外走去。
柳氏见状情不自禁地立起身,似要跟上,想了想又强自压住。欧阳箬看得心中微微惊奇,柳氏是个喜怒都隐藏得很好的人,人前人后都是一张笑模样,如今这般可算是出格了。
鸣莺低头在欧阳箬耳边笑道“夫人,若这禅师那么厉害,叫他给夫人看看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岂不是更好。”
欧阳箬闻言心中一动,再看柳氏的模样,心中明白几分。淡笑道“什么男女,禅师又不是街上的算命先生,你可别胡说。人家可是得道高僧。”
鸣莺吐了吐粉舌缩了回去。
过了小半刻,楚妃满面欢喜地转了回来,柳氏终于按耐不住,上前对方丈一福恳切地道“方丈能否代为引见?”
方丈看了看她点点头口称佛号,又当先出去。柳氏急忙跟着上前。
欧阳箬仔细看着楚妃面上虽然喜色满面,但是却带着一抹疑惑的神色,依然是过了小半刻,柳氏回来,面上亦有喜色。
楚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股复杂的神色从眼中飞快地掠过,欧阳箬正半掩了扇面,偷偷看她们二位面上神色,见楚妃的眼神,心头忽然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几位夫人见柳氏也能去,不由得蠢蠢欲动。
方丈似知道她们心思,深深躬身道“荣德禅师曾有言道,座中还有一位有缘人,那位女施主如今就在当中。无缘人,不见也罢。”
几位夫人都纷纷惊呼起来,面面相觑。
方丈往她们抬头一望,那双本来浑浊的老眼突然变得晶莹透彻,洞悉世情,他看了一圈,才向欧阳箬的方向合什道“便是这位女施主。请女施主移玉步,去见见荣底禅师罢。”
欧阳箬一惊,手中的团扇停了下来,楚妃与柳氏两双利目如电一般刷地扫过她身上。几位夫人的眼中妒色重重。
欧阳箬有些尴尬地立起身来,福了一福道“方丈客气了,妾身资质平庸,如何敢去见禅师,还是请几位姐姐去见见才是正经。”
方丈低了头又宣了一声佛号道“荣德禅师轻易不见外人,请女施主还是再考虑一番,说不定禅师能解施主命中的疑惑。”
欧阳箬心头一震,几乎连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似梦幻一般,她跟着方丈走出禅房,方正领着她一路左绕右拐,才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满目的荒凉,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一座木屋。
方丈微微示意,带着她走了进去。欧阳箬只觉得扑鼻而入的是满满的干草的味道,很清淡,但是很悠远。房内光线昏暗,似只有一方竹席,席前摆了一个竹叶编的蒲团。
简单的竹席上端坐着一位眉须俱白的老僧人。
方丈引得她进去,便对那僧人道“师叔祖,有缘人已带到。”说罢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那老僧低了头,似睡着一般,听得方丈退出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容若隐若现。
欧阳箬一见,不由得心中一震,他的面容说年轻也不年轻,说老却看不出有多少岁数,只是眉须俱白,面上皱纹深若刀刻。
可是他的眼睛——对,就是他的眼睛,清澈若赤子,灵动似水。
只一双眼睛放在这张衰老的面容上,便十万分怪异。
欧阳箬深深吸了口气,拜下道“欧阳氏拜见荣德禅师。”
荣德禅师微微一笑,那笑若佛拈莲而笑,一笑之中玄机万重。
欧阳箬猛地心中一恸,泪几乎夺眶而出。荣德禅师微微一叹“关山万重,女施主可是累了?”
欧阳箬再也忍不住,猛地伏下身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似水,无处不在地流泻在小小破旧的禅房里。轻烟袅袅中,只有一声一声的颂佛声在单调地重复,带着无尽的慈悲怜悯俯瞰着这面前渺小而无助的人。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处裂口,汩汩而出的悲伤绝望不停地流出,她似又回到了最初,那原本笑只是为了笑而笑,哭只是为了哭而哭的岁月。
不知哭了多久,欧阳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心却似空了一般,麻木而疲倦。
荣德禅师念完最后一句经文,缓缓道“女施主可觉得好些?”
欧阳箬跪在蒲团上,抬起眼来,本来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闪着迷蒙。她磕首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荣德禅师微微笑道“施主自有主张,何需要老衲来为你解惑?”
欧阳箬心中一震,一张绝美的面上急色顿生,她复又磕首而下“请大师慈悲,妾身还有一位孩子流落在外,如今生死不知。请大师能否告知其下落?”
荣德禅师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可怜天下父母心,女施主放心,令媛如今甚好,只是相见之日还未到。”
“那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欧阳箬膝行几步上前,眼中绽放出夺人的光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似琉璃一般熠熠生辉。
荣德禅师的话点燃了她心中微弱的希望。在这世上,有什么比希望更珍贵的?。
荣德禅师微笑着摇了摇头“总有一日能相见的。女施主放心。该见的时候自然她会出现在你眼前。越强求只能越求越远。世上很多事都是求而不得。女施主那么通透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欧阳箬眼中的光彩渐渐熄灭,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喃喃地道“可是……可是我想我的女儿,……”她渐渐有些慌乱无措,立起身来哀哀地道“我怕她过得不好……我怕她……”
荣德禅师慈悲的眼中闪过柔和的怜惜,他道“即使她真的出现在你眼前,女施主又能如何呢?以女施主的境地,可否能保她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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