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远远的飞奔几骑人马,当先一人,马未停稳便翻身下马,金冠青衫,面上忧色重重。正是楚霍天。
欧阳箬机械地抬头望去,他的金冠闪闪发亮,刺得她的眼几乎都睁不开。
下一刻,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箬儿,你怎么了?到处找不到你。……箬儿!”他搂着她,似失而复得的珍宝,急急地道。
欧阳箬抬头恍然一笑,手抚上他紧紧皱的眉喃喃地道“霍郎,你终于来了……”
说完眼前一黑,昏在他的怀里。
楚霍天一颤,连声唤她,德轩忽然惊叫道“不好了!夫人流血了……”
楚霍天心中大惊,却看到欧阳箬身下一滴滴鲜红得刺目的鲜血,慢慢地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箬儿!——”他大喊一声,若受伤的野兽,声音激荡出去,久久不绝。
肃穆的朱漆宫门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立着,冷冷地看着。
欧阳箬似乎坠入了无尽的迷雾之中,似乎有许多许多人不停地在她身边走动,叹息,隐约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似乎有人十分难过伤心。
然后是痛……无尽的痛,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袭来。
再然后就是一碗又一碗的药被灌进自己的嘴里,十分苦涩,苦得她咽不下去,最后只能闭紧了牙关。
“这……这……怎么办,喂不下去……奴婢……”有人带着哭音无奈又焦急。
“混帐,让本侯来!”似乎是侯爷的声音。欧阳箬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死死地揪住一片衣裳,揪得那么紧,似乎想嵌入自己的血肉里。
一个声音在耳边温柔地说“喝下去,箬儿……喝下去……”
欧阳箬颤抖着摸索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牙关依旧是紧闭。那个声音不屈不饶,刺鼻的药味缠绕在身边。欧阳箬终于勉强咽了一口,却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什么庸医!快去派人叫宫里的御医来!怎么喝了会吐!快去!箬儿,你坚持一下。府中的大夫都是蠢货。”楚霍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急切地吼道。
一滴晶莹的泪沿着她的鬓角落下,落在他的手上,灼热而令人痛心。
楚霍天望着自己怀中似毫无生气的人儿,忽然俊目中雾气升腾,鹰目中。
他猛的捉住欧阳箬的瘦削的肩膀喝道“欧阳箬!你给本侯乖乖地喝下去!听到没有!喝下去……”
“侯爷,侯爷,夫人是长时间受了凉,胃中翻滚,喝不下去。侯爷莫逼夫人了……”似是德轩的哭声。纷纷扰扰,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魂都离了自己的身,再也受不了,彻底地昏了过去。
昏沉中,有一股热流溢入她的口中,她想要吐,却有两片温热的东西堵住,再也吐不出来。
就这样,喝下去,堵住,再喂,再吐……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再无任何人的声音。
……
一切又归于寂静。
当欧阳箬能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清晨。
清晨的阳光干净而温和,透过雕花的窗棂,班驳地打在她的面上。欧阳箬睁开眼睛,迷惘地转了转酸涩的眼睛。
一回过头,却见宛蕙正埋了头趴在她的床边,睡得正香。
欧阳箬刚想抬手摇醒她,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正踌躇间,推门而入的鸣莺猛地一见,突然尖叫一声,扑上前来“夫人醒了,醒了……”
宛蕙一个哆嗦,忙抬起头来,见欧阳箬睁着清亮的双眼,又笑又哭道“夫人终于醒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德轩闻声,踉跄着进门,见状也是哭着跪到了地上“夫人,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夫人……”
欧阳箬无语地看着他们一屋的人哭泣着,想开口却嗓子干哑得很。
还是宛蕙最先回过神来,忙把一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才抹着泪对欧阳箬轻声道“夫人想吃什么,喝什么,奴婢去弄来。”
“水,姑姑,水……”欧阳箬沙哑地道。
宛蕙回过神来,忙端来一碗水,送到欧阳箬的嘴边。欧阳箬一喝,狐疑地看着这水,虚弱地问道“这是什么水?一股子甜腻味。”
宛蕙擦了擦眼睛,道“夫人……如今喝这个好。”
欧阳箬惨白的面上忽然露出恍惚的笑“是了,这是红糖枸杞红枣水……姑姑,孩子没了,是么。”
她的眼干枯流不出一点泪来,只是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
宛蕙眼中的泪更快更急地流了下来,她握紧了欧阳箬的手,哭道“夫人,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夫人还这么年轻……以后……以后还会有的。”
欧阳箬轻声地笑着“没了,没了……他们好狠,好狠……”
宛蕙闻言大惊“夫人,告诉奴婢是谁害夫人这样?是谁?!”
欧阳箬依旧只是笑着,只是那笑声含了刻骨的恨“不知道是谁,他们都蒙着面,可是……咳咳……我会知道他们是谁的……我会知道的。”
她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翠绿的树枝,窗外生机盎然,可是她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宛蕙愣了一会才忽然狠狠地道“夫人别难过了,侯爷会为你报仇的。那日夫人你喝完药,却依然昏迷不醒……侯爷当夜就提着剑闯进了宫里……那模样可吓人了……苏将|军怎么也拦不住,几个将|军也拦不住。听后来的人说,侯爷一路闯进了宫里,一直到皇后的跟前……”
欧阳箬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他……怎么样了?”
宛蕙顿时噤了声。欧阳箬挣起了身,一双大眼中闪着怒火“说!他到底怎么样了?”她沙哑的声音刺耳拔尖,似利刃划过空气,压迫而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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