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眼瞧去,林氏丰腴不少,满面幸福的笑,身边乳母手中抱的是二皇子。皇后见酒过三巡,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册金面薄册,对楚霍天笑道“皇上该给二皇子取个好名字了,这名字啊,不能马虎,关系这着孩子以后的一生富贵呢。”
楚霍天接过一看,只见里面写了有二三十个之多,他看得眼花缭乱,只笑道“让宛妃看看,看她中意哪个便是哪个吧。”说着叫内侍将册子呈给她。
林氏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接过。大楚国的皇子都是由皇帝亲点的,如今竟能让她这做母妃的来取,她实在是战战兢兢。
欧阳箬见楚霍天面上神色,心里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虽然这面上看去是楚霍天给了林氏于无比荣耀,可实际上,欧阳箬明白,在他心里这孩子他还是不够重视。
林氏看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抬头见楚霍天面上渐渐不耐,忙硬着头皮点了一个道“皇上,臣妾就选这个‘涵真’,请皇上定夺。”
楚霍天细细想了,点点头淡淡道“不错,‘返璞归真’,希望他日后活得真真切切,坦坦荡荡。”
说完命一旁司记记下,又加了一道圣旨诏告天下。
众人又是一齐声道贺。欧阳箬盯着柳国夫人的面上,果然见她眼中妒色一闪而过,不过只有片刻便又是笑意盈盈。
皇后倒是十分得体端庄,未露一丝情绪,似乎她便是那胸襟开阔母仪天下之人。
一顿满月宴倒吃得众人滋味千百。
楚霍天后宫诞下二皇子,过了不到十日,便有臣子上疏直道,皇上应早日立储,又暗指了先帝,也就是楚霍天的皇兄不早日立储而闹得后宫不宁。
彼时,欧阳箬正被楚霍天召去伺候笔墨,她正素手捏了一方砚台正细细磨着墨,忽然听得楚霍天咒骂一声,将一道奏折摔在地上,地面光滑,直滑到殿门才停了下来。
“真是岂有此理,朕春秋正盛,哪要这样急不可耐的立储?!这一群迂腐的老夫子!分明是想先看准风向好去结党营私!”楚霍天心情差得只差要骂娘了,接着又挑了几本,果然还是一般内容,又一一摔到了地上。
摔一本骂几声。
欧阳箬见他面色不善,想要去拣,楚霍天却道“放着,朕叫那些臣工来朕面前看看自己写了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欧阳箬见他面色铁青,忙道“皇上息怒,这些臣子只是尽自己的本份罢了。想为楚国江山找个继承之人罢了。”
楚霍天怒道“你别替他们说话了,早立储君有什么好的?才两个皇子,一个资质愚钝,顽劣不堪,一个尚在襁褓之中,是龙是虫都看不出来,万一立了个昏君,朕打下的大好河山岂不被他们给败光了?”
只这一句,欧阳箬便知道了柳国夫人的大皇子是彻底没戏了。
她默默不语,楚霍天回过神来,见她低头,以为是自己吓了她,便和缓了声音道“去偏殿歇息吧,朕不是凶你。唉……”
欧阳箬含笑上前,为他捏了捏肩膀笑道“臣妾知道。不过皇上也要息怒。做臣子的自然要从做臣子的方面考虑,皇上看的是天下,他们的眼界肯定不如皇上看得深远。”
楚霍天拍了拍她的手,搂过她叹道“箬儿,为朕生个孩子吧。她们生的孩子朕都不喜欢。”
欧阳箬身上微微一震,半晌才道“皇上怎么可以这般说呢,都是皇上的骨血呢。”
楚霍天一叹,示意她入偏殿,接着便叫李靖才将地上的奏折上的官员一一叫来。
欧阳箬被楚霍天那句惊得半日回不了神,只想起了许多,甚至还想到那个夭折未成型的孩子。
他说过“箬儿,若孩子是男的,本侯便教他骑马射剑,文治武功样样俱全,若是女儿,更好,与你一样美丽贤惠。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还尤在耳边,那时候他还是个权倾天下的楚定候,一步一步,血雨腥风中,他们一一走过。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竟似过了几年那样漫长。他光洁的眼角因忧思,渐渐有了碎纹。
他又说过“……或许,朕爱上了你呢……”他说这话之时,笑意淡淡,含了自嘲,似讽刺自己竟会有爱。
记忆中的泪光一一闪过。殿外传来他的训斥声,他身着玄青色龙袍,那挺拔的身躯,凛然的气势似乎变了许多,又似没有变。
欧阳箬靠在殿门边,静静地看着他,头一次,眼中的泪并不因为委屈悲痛,而是这一生,能碰上这样的男子而感到幸福。
他说,“箬儿,你为朕生个孩子吧……”带着恳求与爱怜。她的心就这样为他温柔沦陷……
楚霍天的一番苦心总归是落了空,第一拨大臣们上疏请求立储,被他龙颜大怒按了下来。可是渐渐的,在整个朝堂之中似有了一股暗流在暗自涌动,立储的传言在群臣里私下传开了。
若是一人两人也就罢了,可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悄悄地推波助澜。
楚霍天这才正视起来,到底是谁在暗中买通官员呢?
……
欧阳箬正倚在“云香宫”后的园子阑干边正赏着白梅,那点点白梅似雪又似云,隐约有暗香袭来,十分沁人。
不远处,鸣莺正与几个小宫女正在玩雪仗,小霖湘在一边看得兴高采烈,拍着小手就要跟着追逐。
德轩扶了欧阳箬,慢慢行走在梅树中间。她的玉颜似雪,又冷艳似梅,只不同的是,两颊透着粉红,更添风致。
“如此说来,这朝堂之上有许多大臣心中都急着立储了?奇怪,按道理也不该这般急。难道是怕前朝之事又重演?”欧阳箬美眸湛湛,素手扶上白梅,染了一手的暗香。
此时也才宁和二年初,离楚霍天立朝也才半年多,虽说添了一位皇子,但是总共才两位皇子,如何立?又该怎么立,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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