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轩躬身道“娘娘多虑了,奴婢就是正大光明地去问,并不碍的,只说是在宫外叫人开的方子。再说赵大先生如今不太理政事,只与一干名士闲人饮酒斗诗,悠闲得很。”
欧阳箬这才点点头,叹了一声“他满腹才华,倒是可惜了。”
德轩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奴婢窃以为,这才是赵大先生明哲保身之道……”他说了一半却不往下说。
欧阳箬猛地醒悟过来,赵清翎之才乃是惊世绝艳,他能辅佐楚霍天登位,平定王皇后与国丈一党叛乱,这等魄力若是有了大展身手的平台,必成权相也。
他何等聪明世故,等楚霍天一登位,固辞权职,散去一身的富贵,只日日悠闲游荡,这样楚霍天便不会再忌惮他。
“赵清翎先生,真是神人也。”欧阳箬一叹,这才放心让德轩去了。
宛蕙进来,见欧阳箬在出神,笑问道“如今娘娘也该放了心了,这秦太医恐真的是个良医呢。说不定真的能一举得子。”
欧阳箬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姑姑,我想的不是这个。”
宛蕙奇道“那娘娘想的是什么?”
欧阳箬素手点上茶水,轻划几笔,宛蕙趋前一看,上面只淡淡四字“收为己用”。
她随后手轻抹去,桌子上只余几点水渍,再也了无痕迹。
她对宛蕙笑道“姑姑去叫鸣莺过来,我得好好教她识文断字,整天跟疯丫头似的,东跑西就的。”
宛蕙这才应了,鸣莺进来,还抱着霖湘,欧阳箬照例教问了霖湘的吃穿,抱着她逗了几下,便又口授了一首小诗叫霖湘背了。又逼着鸣莺习了好几个大字,命她回去好好抄写默记。
楚宫的冬季就这般缓慢地一日日过着,整个楚宫因得楚霍天在朝堂外边一日紧似一日的肃贪腐之风而变得气氛诡异起来。
几位妃子家里的多少都有受到波及,有的被家里撺掇着向楚霍天求情,但最后都是被楚霍天狠狠地责罚了。
放眼看去,便是欧阳箬的“花延宫”最是宁静,因此楚霍天便常常留宿在她宫中。于是,谣言随着欧阳箬的圣宠而日盛……
“祸国妖姬?!……扑……哈哈……”暖阁如春,入目内,满满是绯红烟霞色的红帐,薄如蝉翼的帘幕里,一双骨节分明却又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拿起塌边的翡翠玉樽,漫饮了一口,伸手轻弹方才喷出的酒水。
“还有呢?听霏儿说话就是动听……哈哈……”那声音又带着三分的醉意,七分的慵懒开了口,如墨的青丝披散在他的背上,浓重而诡丽。
他怀里的人儿动了动,金钗满头,珠翠叮当,娇声嗔道“三少,你就是取笑人家,方才说到皇上身边的女人,你可没半分认真听的。”
那被称三少的男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漫步走到窗前,转过头来。一张魅惑众生的俊颜顿时就呈在眼前。
鼻梁端直,略带勾起的弧度,一双眼微微挑起,眼梢呈粉红色,一看过去俱是风情,薄唇微抿,却带着鲜嫩的妃色,长长的黑发随意披在脑后,张扬不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塌上的美人,微微笑着。
只一笑,便让对面的美人失了魂,只怔怔看着他。她张霏儿阅人无数,实在没看过比他更漂亮的男人了。
他的容颜有形容不出的味道,看去似乎天真的少年,又似沧桑的男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却神奇的糅合在他的面上,可是这一笑却带了十足魅惑意味。
“我的亲亲霏儿啊,你说我们皇上不是据说是冷面阎王一般的人物,杀皇后,夺兄位,多厉害的手段呢,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失了神智……单单偏宠那个从华地来的女人。”他漫声道,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扣着窗沿,那窗糊了一层半透明的绞绡薄纱,那一匹千金的布料就这般糊了窗户,真可见这屋主的奢侈。透过这窗子几乎可以看见外边的街边灯火,来往急匆匆的行人。
塌上的美人见他离去,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上前粘在他身上,嗲声道“三少,你这话就不对了,来往的客人都这么说,说皇上就是听信了那女人的谗言所以才大开杀戒,杀了不少官员呐……再说,三少你又没见过那个女人,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沉迷于她的美色之中?”
大开杀戒……三少挑挑眉,才处死几个贪官污吏,便叫大开杀戒?这帮大臣们真会危言耸听,若说大开杀戒,当今皇上早年不还曾经挥师十万,扫平华地,那时候死的人才叫多呢。
可是,在史书上,这叫做功,盖世的奇功——楚国百年来历代多少先皇帝都未曾实现的梦想——越过源江一统南北,便叫当今皇上实现了,而那杀孽也便无足轻重了。
可是,如今这建立这百年功绩的皇上却被人传成沉迷于华地妖女的温柔乡里,任他怎么想也觉得不信。
“三少,别净说这些了,怪无趣的……”他身上的美人摩挲着他的肩膀。
那叫三少的男子,斜了眼看她的一脸美色,哈哈一笑,手一揽。
“哐铛”一声,里面的风月无边顿时被这一声突然的开门声生生打断。
风韵尤存的老鸨满头是汗的进来,一看见那两抹交缠在一起的人影就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道“查少爷,查三少,查祖宗,老身给你磕头了。你……你家老爷子发话了,你再不回去,我们这个烟红阁就会被拆了,你大哥,查大统领已经命人包围了外边那道,客人都进不来了,你你……”她不停地磕头,只怕再磕下去那地板都被磕穿了。
是,这便是整个楚京最大的青楼——烟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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