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一路走回了“云香宫”,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一切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四周寂静得跟自己刚才离去时一样,西厢房还能听得见霖湘欢快的笑声。
她恍惚地往前走,从“凤仪宫”一路强撑过来的心神终于涣散,腿一软,她重重跌在地上,手腕,膝盖蹭到青石板上,火辣辣一片,有的地方血渗了出来。
“母妃!母妃!……”小霖湘跳着跑了出来,红通通的面上玩得一头是汗。身后还跟着香叶。
香叶看着欧阳箬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慌忙上前扶起她,连声道“娘娘摔着了么?姑姑呢?德轩呢?……”她一连声问着。小霖湘也十分紧张地望着欧阳箬,大大的眼中有着疑惑与害怕。
欧阳箬推开香叶的手,微微一笑,吃力地抱起霖湘含笑问“你这丫头怎么每次都玩那么野呢?母妃教你背的诗都背了么?”
她边说边抱她进去。有多久没抱霖湘了,似自从自己有孕就不曾抱过她了,没想到日子那么快,当年那团俯在她胸前的绯红色的小人,如今长得这般大了。
香叶怔怔地看着欧阳箬反常的举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跟了进去“娘娘,这……”
欧阳箬平静地看着她,一双幽黑的大眼中神色难辨“去,将宫门关上,若是‘云香宫’的人,或者传旨的太监便放进来,若不是,一概挡了。”
香叶惊疑不定地退了下去。小霖湘已经三岁多了,心智稍开,见欧阳箬比往日笑得亲近古怪,倒不吵不闹,只静静的靠在她的胸前。
欧阳箬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忽然笑道“霖湘我儿,你的母妃真没用,不能陪着你一起,看着我儿最后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母妃……母妃真真是没用。”她喃喃地道,一点一点的泪滚了下来,落在霖湘小小的面上。
小霖湘惊觉,连忙用小手为她拭泪,用带着稚气的声音道“母妃不哭,是不是摔痛痛……”她年纪小,只当母妃摔倒痛得哭了。
欧阳箬的泪越发落得急了,她边哭边笑道“是,母妃这次真的是摔得重了,摔得痛了……”她的眼是笑的,泪却不听使唤一般落了下来。
乳母此时抱了小嬴州过来,见欧阳箬如此,吓得不敢上前。欧阳箬抹了把泪,上前接过小嬴州,细细地看了看,才问小霖湘道“这是你的弟弟,以后你替母妃好好照顾她好么?”
小霖湘听不懂,却也隐约知道母妃的托付,咯咯笑“好,我以后不跟他抢东西玩。”
欧阳箬听得她稚嫩的话语,心中痛得若刀绞一般。两个稚儿,天真烂漫却再也不能看着她们长大,心中的悲痛简直要将她摧垮。
她踉跄地进了内殿,一手一个孩子,只坐在榻上看着他们的小脸,泪仿佛开了闸一般再也收不住。
小霖湘不安地扭动着,欧阳箬也不拘她,就看着她在一边玩。小嬴州却是睡得正香,鼎中的香烟缭绕,迷蒙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那宫门猛的被人打开,几个内侍闯了进来,当先一人直奔内殿,见了欧阳箬也不跪,只道“柔婕妤娘娘得罪了,皇上有命,将三皇子抱去‘甘露殿’。”
欧阳箬怀里抱着小嬴州,只怔怔出神,闯进来的内侍不耐烦又喝了一声,突然的叫喝声让小嬴州吓了一跳,不由地恼怒大哭起来。
欧阳箬回过神来,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转过头冷笑道“公公这般急做什么,本宫即使有罪,也容不得你们撒野,吓了三皇子,晚上他若惊悸不睡,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领头的内侍见她的笑冷艳若梅,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心中不由突突,但是想起来之前得到的消息,又强硬起来“柔劫狱还是赶紧交出三皇子,奴婢们交差晚了,谁也担待不起。”
欧阳箬慢慢立起身来,看了怀中小嬴州一眼,再看看他们几人如狼似虎似要吞人的表情,冷笑道“交给你们?自然是要给的,不过却不是放在你们的脏手上。李嬷嬷。”
她唤来三皇子的乳母,将三皇子放到她手上,柔声对她道“三皇子就拜托李嬷嬷了。你跟他们过去,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李嬷嬷含泪应了,抱了三皇子便要随他们而去。
忽然宫门响起哭声,宛蕙跌跌撞撞地进来,许是赶得急了,连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歪了一边,她面色煞白,上面还有红肿之处。
她见得那些内侍要将三皇子带走,慌忙拦了下来“不!娘娘,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将三皇子带走?不行!娘娘……娘娘!”
她直哭得喘不过气来,殿门口的香叶与香灵都吓得呆了,只互抱作一团。
欧阳箬冷冷立在殿门边,看着宛蕙上前要拦,那些内侍哪里会让她近身,伸脚一踹,将她踹到一边。这时香叶香灵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去扶。
宛蕙被他们踹开,不甘心又要拦,那些内侍早就趁乱扬长而去。
宛蕙委顿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她抬头一看,见欧阳箬依在门边,不说亦是不哭,慌忙扑上前去,拽着她的裙摆哭道“娘娘,你去跟皇上说说,说你是冤枉的,那玉是娘娘托苏大统领去寻小帝姬用的,什么天杀的谣言,都是胡编乱造的,是哪个绝子绝孙的造出这等谣言来?她不得好死……”
欧阳箬只是不动,任她在拽着摇着,一声不吭。
宛蕙只是哭骂着,欧阳箬却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欧阳箬忽然轻笑道“姑姑哭什么,你这话估摸着已经让某人听到了,你再不闭口,连本宫都护你不得了。”
宛蕙吃惊,这才回过身,却见皇后一脸铁青,正由人搀扶着进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