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翎看着她一步步退后,面上被恨充满“你们男人争权夺位,杀人不见血,朝代更迭,更是不知死了多少人,华国被灭,十几万华地好男儿被你们楚军的铁蹄踩得尸骨无存。堂堂华帝,华宫妃嫔被你们像关牲畜一样,关在冷宫边。夜夜想起,本宫都几乎要从睡梦中吓醒。”
“我欧阳箬忍辱偷生,从华地一路而来,更是见了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偏偏,我还要笑,对着他笑,对着每个楚人笑。到了侯府,皇后赵氏心机深沉,柳氏谈笑声中,杀人不见血,徐氏嚣张跋扈,几次寻衅与我。甚至连懦弱的林氏都懂得在我小产时勾引皇上,从而有孕……”
她顿了顿,讽刺地看他“赵先生惊才绝艳,请教教本宫,无权无势如何在楚宫立足?徐氏的巫蛊案都能够东山再起,柳氏侵吞巨额后宫银钱都未赐死,本宫因为一个小小的玉佩就要被皇后杖责致死,本宫去求皇后不要在小帝姬面前行刑,你猜皇后如何说?打死了才干净!!哈哈!”她笑得满眼是泪。
赵清翎见她浑身颤抖,几乎要抽搐起来,心中大惊,慌忙上前将她按在床上,急急道“住口!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都撑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要放弃吗?我不准!不准!听到没有?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痛,皇上已经为你动了心,动了情,甚至子玄也为了你要离开楚京。你不准死,知道么?!你要是想死!”
他儒雅的面上终于露出愤怒“你要是想死,我也有本事将你从阎王手上揪回来!你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比想害你的人更好!”
欧阳箬停止了挣扎,只直愣愣看着按住自己的赵清翎面上激动的表情。似从华国城破的那天,就有个心里的声音在告诉她该怎么做,可惜她一直听不明白,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
她要活着,不但要活得好,还要活得比想她死的人活得更好!
她看着赵清翎,终于无声地笑了。
“赵先生能将一个没落的皇子扶成皇帝,是否也能将我这个亡国妃子扶起来站在龙椅的背后?”
赵清翎面色一紧,神色莫变地看了她几眼,冷声道“若你是单纯要立稳脚跟,赵某不用帮你,你自己也行,但是,若你起歹意,对楚国不利,赵某也同样有能力将你毁掉。只不过,赵某还是希望你能心存善意,心若不能净,琴就不能清。”
欧阳箬将他挣开推开,满头乌发冷冷覆在脸颊两边,更显得那双眼眸幽深似寒潭之水“赵先生说过的话,荣德禅师也说过,今樱花国宫只问你一句,你帮还是不帮?”
赵清翎看着她倔强而冷艳若梅的面庞,忽然说不出话来,屋内碳火劈啵作响,她的眼神幽深难辨。
他终于点了点头,薄而文雅的嘴唇勾起优雅的弧度“赵某能不帮你么?都听了娘娘这么多不欲人知的秘密,若赵某不帮你,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听娘娘再真心抚一曲……”
他要帮她,不单纯帮她,更多的是要看住她……最怕就是疯狂的她做出什么翻天地覆的事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欧阳箬的伤也好了七八分,只是她依然是瘦,但是却不再是那般无死气的虚弱,而一日日变得越发锋利,眼神冰冷似雪,再无往日的温婉,柔情万分。
宛蕙曾试图请她去将小嬴州抱回,欧阳箬冷冷地道“放在皇上那边,难道姑姑还担心什么么?这是天大的恩惠呢。”
“可是,皇上日夜操劳国事还要看顾三皇子,实在是……”宛蕙一想到楚霍天一边批改奏章还一边看顾哇哇大哭的孩子,那场面光想想就觉得……觉得实在是充满了喜感啊……
欧阳箬看着小霖湘恢复活力在满殿乱跑,忽然笑道“姑姑老糊涂了,你说是生恩大,还是养恩大?”
“自然是……养恩大。”宛蕙犹豫道。
“那姑姑再说说看,是生恩情重,还是养恩情重?”欧阳箬回过头盯着她。
“这个……这个自然是养恩情重……”宛蕙额上渗出冷汗来,这等浅显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真是老糊涂了。
“那以后万一皇上选储君,姑姑你说是皇上是立三皇子,还是立二皇子?”欧阳箬一眨不眨地盯着宛蕙紧张的面孔。
宛蕙再也不敢说,只低下了头。欧阳箬住了口,只转入了内殿,将自己前几日写的一张表封好,交给宛蕙“去派个小内侍,将此‘罪己表’交与皇上,就说本宫伤好,忝住偌大的‘云香宫’自请出宫,迁入永巷!”
宛蕙一惊,忙跪下道“娘娘说什么?!这样的隆冬天要迁入永巷,那可是冷宫啊!娘娘三思啊!”
欧阳箬只是不理,转了头静静看着窗外的寒风呼啸。
“娘娘!你生了那么多天的气也该消了,去那边是万万不行的。别说是您伤重初愈,就是您平日身体无病,去那边不死也要脱几层皮来了。”宛蕙继续苦劝道。
欧阳箬将她手中的罪己表拿过,另唤了个宫女,命她送了出去。
宛蕙见拦不住,更是急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欧阳箬见四下无人,才轻叹一声“姑姑,你且听我的没错。看似死地才有生机,若一味贪图这片刻的安宁,最后换来的才是危机四伏的祸事。”
她看着屋外被白雪覆盖的飞檐,宫墙,冷冷地道“我欧阳箬发过誓,最终要将那日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加于她们身上!”
白雪依然飘落着,一点一点,覆盖了这大地上发生过的所有的罪恶,与那深不可测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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