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含笑道“查国公谦虚了,您是三朝元老,皇上平日敬您如同长辈,这一声查爷爷唤得的。”
小嬴州坐在欧阳箬身边,一动不动,稚嫩的双眼直盯着查国公看,十分不怕生。他面相上三分似欧阳箬,七分酷似楚霍天,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但是小小的身子中自有贵气流转。
查国公看得心中暗自称奇。欧阳箬端坐如仪,小嬴州不哭不闹。查国公隐约觉得今日的见面里另有文章。
他忙道“听闻皇上甚爱三皇子,如今一见,果然龙姿凤章,天资聪颖。”
欧阳箬淡淡一笑,似并不挂怀,只对查国公笑道“查国公谬赞了。只是孩子还小,还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大皇子倒是机灵活泼,不似本宫的孩子这样安静。”
她四两拨千斤,将大皇子的“顽劣”说成“机灵活泼”,将自己的孩子的“天资聪慧”说成是“安静”。
查国公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知道面前这位笑得十分温柔的柔婕妤是变着法子叫他表态。
他到底是混过三朝的元老,立刻打着哈哈道“各有千秋,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娘娘别担心了……”
他罗嗦说了一大堆,一边的虞敬太妃轻咳了两下,笑道“二弟既然过来了,就别说这些废话了。清儿上次跟你讲了罢?二弟到底觉得如何?”
查国公顿时住了口,又仔细打量了欧阳箬与小嬴州,才缓缓说道“不是微臣是骑墙之人,实在是有苦衷,有苦衷……”
欧阳箬闻言,忽然清冷一笑,她笑得冷,查国公阅人无数,可是听这笑依然还是竖起无数鸡皮疙瘩。
欧阳箬淡淡地看着他,挺直了背脊,静静道“查国公不就是怕本宫身份遭人诟病么?查国公想法也是对的,只是本宫不知道,查国公的明哲保身到底能保到什么时候。如今皇上在病中,有人欲乘乱谋反。查国公只怕到时候……倾巢之下,能否真的保有其身呢?”
她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查国公饶是经过大风大浪还是脸色变了三变。虞敬太妃一听,也吃惊非常。
她虽然知道宫中出了事,可是趁乱谋反,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她竟没觉察出一丝征兆来。
欧阳箬面色肃然,冷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查国公若觉得可以站到别处,本宫也不怪你,只是如今形势逼人,皇上病中,只有本宫一人看顾,其中内情也只有本宫知道,若查国公不相信本宫,本宫只能说告辞了。查国公一生忠心为国,到了老来,想来更爱惜自己的名声。只是如今楚国大难,查国公这坐得住还是坐不住,就看查国公的良心了。”
欧阳箬说完,抱了小嬴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长长的裙尾拖曳而去,似渐渐展开的凤尾,高贵而含着皇家的尊严。
查国公被欧阳箬一席话惊得额上冷汗涔涔,这可是冒着灭九族的危险啊。若他今日选择三皇子,势必要与皇后赵氏对立。
可是欧阳箬的话中说得十分高明,她的意思便是如今只有她伺候皇上病中,一应皇上内幕都由她掌握,潜意思便是若选择她,就是选择站在皇上这一边。
真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她很聪明地将自己立于可进可退的地步,进可攻,她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遵从便是皇上病重中护驾有功的功臣。退可守,一切皆是皇上的意思,她全无野心,只为了大楚国着想。
查国公心中激烈挣扎。虞敬太妃轻叹“柔婕妤请至偏房休息。哀家好好与查国公商议商议。”
欧阳箬回头略略施个礼,便抱着小嬴州走了。
虞敬太妃对查国公招手示座。她微微一叹“柔婕妤深受皇恩,自然不会假传圣意。二弟,我们查家若要出头,只能就此一搏,若是赢了皇上必是不会亏待我们查家。再说先前皇上便有意让我们查家代替赵家的地位,此时皇上病重,我们的忠心不此时表露,更待何时?”
查国公抿了口清茶,擦了把冷汗,哑声道“大姐,就是我来之前还三分疑惑,如今可全无疑惑了。皇上哪里是病重,分明就是遭了奸人陷害,估摸是中了毒了!”
虞敬太妃心中一紧,失声道“怎么可能?”
查国公叹道“你看看有什么样的病能连两日不见大臣?更何况皇上正当盛年,又是武将出身,平日连风寒都没得过的人,猛然病重实在令人疑心。如今皇上既无旨意,只凭柔婕妤一人说辞,小弟我就怕皇上情势危急,柔婕妤一介弱女子自然想要寻找靠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如果驭龙归天了,以皇后赵家的实力,定要立大皇子为储君。到时候皇上未留旨意,就只是赵家一家的天下了。退一万步讲,就算留了旨意立三皇子为储君也是十万分不保险的,你怎知到了那时皇后不会将黑说成白?所以柔婕妤才会这般着急着找我们查家为她出头。”
虞敬太妃听了面色发白,半晌才道“那如今如何才好?帮也不行,就怕凭我们查家实在是难稳朝局,不帮也不行,若真如你所说,如果大皇子登位,我们查家下场绝对是凄惨。不说别的,第一个岩儿,清儿的大好前途肯定没了。”
查国公叹息几声,苦着老脸道“这便是为难之处,如今朝堂开始人心不安,当务之急是能得皇上一道圣旨,可是皇上若真能下旨,柔婕妤又何须亲自跑这么一趟?……”他为难地皱紧两道花白的浓眉。
虞敬太妃亦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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