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把这事只当听了个顽笑话,谁当上管事都同她没有关系,一找到弟弟,她定是要想法子出宫去的,这些日子做什么差事便都没所谓了。
上次经顾闻舟提醒,安素便想着先从太医院入手。太医院离宫女所较近,只需越过春深殿和松柏亭就到了,只得些许空闲便可前往。
这一日午后,安素便趁着送过午膳的空档溜了出去。她一路上脚步极快,像是笃定了幼弟就在其中,那匾额上的“太医院”三个大字,仿佛是她牢牢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来的匆匆,也没提前打听太医院学徒的名册是在谁人手中。先前两次查看名册,安素都做得十分顺利,心下便以为在太医院也会是一样,才任凭着半分准备也无。
“你看着面生,是哪宫的宫女?来太医院做什么的?”安素一走到太医院门口,便被值守的侍卫给拦住了。
听说先前有好几位嫔妃怀上了皇子,但都没能顺利生下来,皇上便派人在太医院层层把守,来往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的检查。太医院里会导致有孕之人滑胎的药物,出手之前通通要经过盘查。
安素想到这里,深觉自己过于鲁莽了。进宫已快两月,也没能找到跟弟弟相关的任何线索,她心里着急,便关心则乱。只是现下已经来到了这里,怎么样都是要试一试的。
“侍卫大哥,我先前在这附近遗失了一块帕子,可怎么找也找不到,想着兴许是被太医院的人捡到带进去了,便想进去找一找,还请大哥通融通融。”
“皇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太医院。”这侍卫倒是尽职尽责,只板着脸望向前方,半分情面也不愿讲。
“侍卫大哥,那块帕子对我很重要,若不能让我进去,可否请侍卫大哥进去帮我找上一圈?”安素换了个法子,若是将这门口的侍卫引开,便能偷偷溜进去了。随后扮作取药的宫女,便能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来。
但那侍卫仍然不为所动:“我们守在这里是奉皇上的命令,若是擅离职守,是要掉脑袋的,恕在下不能相助姑娘。”
安素还想再说些什么,便瞥见旁边一个同样想进去的宫女,被驾着双臂扔了出来,看来这侍卫对她还算客气的。
“是我为难侍卫大哥了,我不进去就是。”安素后退了一步,却并不离开,依旧同那侍卫说话,“我还想向大哥打听一下,有哪些人能够进出这太医院呢?”
那侍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瞥了一眼安素,还是忍着脾气答道:“各宫主子,各位太医,还有带了信物替主子们取药的宫人。”
“多谢侍卫大哥告知。”安素打算回去,从这些方面再想想办法。正调头往回走,和她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此人衣着华丽,安素在玉凉台见过她,当时她就站在娥眉夫人身边。看这穿着打扮定然不是婢女,该是一位嫔妃才对。只是她的身边却没带任何婢女陪着,这倒是奇了怪了,寻常妃嫔身边似乎都跟了婢女伺候着,她倒是特立独行。
“祝姬娘娘长乐无极。”听到侍卫们行礼的声音,安素便想起来了她的身份,是和娥眉夫人同住在披香殿的祝美人,好似名唤“青恬”。
“你们值守都辛苦了,这是娥眉夫人的玉牌,本宫过来取娘娘的安神药。”祝美人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递到侍卫面前。
安素回头看了一眼,原来那玉牌便是进出太医院的信物了。只是那天看娥眉夫人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全然不像是患了失眠症的样子,怎的会用上安神药。安素心下一沉,突然就想到了许美人那个装满了曼陀罗花和火麻子的香囊。
“沈太医这是往哪儿去呀?”祝美人见有位太医从侧门出来,立刻笑盈盈的上前打招呼。安素瞧着这位祝美人,倒是有一副洒脱又爽快的性子,只是不知是否表里如一罢了。
“回祝姬娘娘的话,微臣要去增成殿给胡八子请脉。”
“劳烦沈太医,胡八子有孕也已六七个月了,好生照料着,若是能有皇子落地,太后定会重重有赏。”祝美人说完嗤笑了一声。
沈太医似是有些惶恐,拽着袖子胡乱擦了把汗:“诺。祝姬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一步了。”
安素听着也觉得奇怪,若是胡八子真生下了皇子,首先给下赏赐的也该是皇上,祝美人刻意提起太后,总觉着意有所指。这宫中的谜团众多,也不知谁在局中,谁又是设局人。安素叹了口气,自己身为一名小宫女,自然是没法子去管主子们的事情,还是多多操心自己的事吧!
但刚刚走了两步,安素就发现,在沈太医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和安素相似的宫女装,身形也和她差不了多少。怎的一个宫女会来跟踪太医,安素存了疑惑,不由自主的便也跟了上去。
离开太医院,穿过庆祥门,再越过昭阳殿,沈太医便拐进了胡八子所住的增成殿。安素这才留意到,先前那名跟着沈太医的宫女竟不见了踪影。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遍,依旧没见着,难不成是跟着沈太医一同往增成殿去了?
安素存了疑,但此事毕竟与她无关,还是无需过多窥探,便转了身回宫女所去。谁知刚一回头,迎面便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不是方才跟着沈太医的宫女又是谁。更加准确的说,眼前的人便是和安素一同在宫女所当差的苏子离。
“原来是你。”安素只惊讶了一瞬,毕竟她和自己穿着相同的宫女服,是认识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跟着我?”苏子离的眼神十分戒备。
“你先说说,为什么跟着沈太医?”安素毫不畏惧。
“同路而已。”苏子离知晓安素是个不好惹的,便无意与她纠缠,想来她也不会说出去。
安素眼看着她转身就走,心中将同子离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一处,便脱口而出:“菱角之死有蹊跷,对吗?”
这一句果然让苏子离停下了脚步,安素猜的没错,子离瞧见菱角的尸体并不是偶然,那自然也就不存在被吓得少言少语一说了。何况雀楼离宫女所颇远,轻易是不会转到那边去的。
“你说什么?菱角是谁?”苏子离顿了一下,许是不相信安素,她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在调查菱角的死,恐怕是和胡八子有关吧?”这些只是安素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可以指明,说出来不过是想诈一诈她。
但显然她猜中了,苏子离警惕的回到安素面前:“你如何得知?”
安素从怀中取出子离遗落的手帕:“这是上次你不小心落下的,看这块手帕的成色,应当是属于某位女子的。但你平常所用的私人物品几乎都是青色,这帕子是粉色,你却贴身带着,必定对你很重要,你却并不是帕子的主人。我说的对吗?”
“那又怎样?”子离一把夺回帕子。
“这帕子上绣着两个字,一个苏,一个胡,而你姓苏,胡八子姓胡,菱角又是胡八子的贴身婢女,其中缘由,一猜便知了。”安素自顾自的往前走,子离果然跟了上来,她便一边走一边说,“宫外的有情人常以手帕定情,女子有了心上人,便在手帕上绣上两人的名姓,赠与情郎收着。我猜测这手帕便是胡八子所绣,但你与她同为女子,自然不可能情意相通,或许胡八子在宫外的情郎是你的兄弟?”
苏子离许久没有说话,似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两人并排走过了一条宫道。安素也不着急,目光只在周围的宫殿上流转,留给子离足够的思考时间。
“你说的不错,胡八子的确曾经与我兄长有情。”苏子离终于开口,但也就这短短一句,她的警惕心十分强烈,“只是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如此上心?”
安素避开她的问题:“你想做些什么?帮助你兄长和胡八子再续前缘吗?”
“呸!她不配!那种为了荣华富贵抛下我兄长,甚至害了他性命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我兄长的爱。”苏子离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的意思是,胡八子为了做宫里的主子,派人除掉了你兄长?”安素这倒是想错了,看来此事还要更加错综复杂一些。
子离在气头上,便忍不住脱口而出:“没错,我进宫便是为了替兄长报仇。”
此话说完,她才马上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不再出声,只当安素没有听见方才那句话。不过,下一秒她就震惊了,因着安素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想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
“你说什么?!”苏子离猛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安素。
“你不必惊讶,我自然不是白给你帮忙的。”安素朝她挑了挑眉毛,“我也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咱们相互合作,各自帮着对方达成目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