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算是,我,我只是”赵产婆想要解释,却不太解释的清楚,最后索性直言道,“哎呀,那孩子天生体弱,像是在娘胎里就受了药物的影响,就算好好养着,也肯定活不过三岁。”
“受药物的影响?怎么会?”安素和子离对视了一眼,“听说胡八子有孕期间格外小心,她的饮食和安胎药都是经过重重检查,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是不是你为了逃脱罪责,现编出来的借口?”子离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赵产婆的背。
“不是啊,真的不是,当时太医也看过小皇子的尸身,胡八子求着他们把小皇子救回来太医们也说这孩子养不大的。”
“你说谎!胡八子不是难产而死么?怎的还能求太医救人?”
“难产那都是对外说的,胡八子是顺产,小皇子虽活不下来,生产还是挺顺利的。”赵产婆回忆了一下,“当时我按着娥眉夫人的意思处置了小皇子,心里慌的很,生怕被胡八子发现,就赶紧退了出去,太医们也都出去了,最后只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待在里边,那宫女手上还拿了一串红手串。现下仔细想来,她倒是在里边和胡八子单独待了好些时候才出来。”
“所以说,害了胡八子和小皇子的是两拨人?”子离面向安素问道。
安素却摇了摇头:“若是这产婆所说的都是真话,或许胡八子之死涉及到的人有许多。”
“我都是说的真话,一句都不掺假的,你们都拿刀抵着我了,我还能撒谎吗?”赵产婆急于表明自己,说得手舞足蹈,子离又动了动匕首,她才安静下来。
“为什么这么说?”子离继续问安素。
“小皇子因药物而天生体弱,说明胡八子生前喝的药有问题,但她生产时并无不妥,这下药之人定然只是想除掉小皇子,并没想要胡八子的命。而安排这产婆去杀害小皇子的是娥眉夫人,若是那药是她下的,自然就没必要再安排产婆了,既然知道小皇子活不下来,何必还用产婆将自己至于险境。”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些人的目标都是小皇子,并无人想要弱水姐的命,为何,为何她却”
“这便要说到这产婆所说的那名宫女了,她和胡八子单独待了一段时间,随后胡八子就殒命了,这定然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
“不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子离的眼中溢出了恨意,“所以想害弱水姐的至少有三拨不同的人。”
“胡八子是皇上的妃嫔,会害她的必定不会是普通人。”安素认真的看着她,“子离,还要查下去吗?”
“当然要查,我来到宫中,原本就是为了报我兄长的仇。现在兄长之仇未报,又多了一桩仇,那就两桩一起查清楚,仇一起报。”子离拽紧了拳头,全然没有一丝动摇的神色。
“我帮你一起查。”安素说的很平静,“作为交换,你还是要尽早帮我拿到太医院的学徒名册。”
“名册我帮你拿,可是这件事要查下去,必定十分凶险,你可想好了?”子离从前深觉宫中不会有什么真情的存在,但和安素合作至今,倒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混进太医院拿到名册,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安素朝她挑了挑眉,子离便明白了她的选择。
“若是想得到更多的线索,我们必须想办法混进增成殿一趟,而且越快越好。”安素站起身来。沉水阁偏僻,这些杂草里也多有蛇虫鼠蚁,待的久了便有些不适。
“好,那我们即刻便回去想办法。”
“只是,她要怎么处理?”安素指了指赵产婆。
“像这种连对刚出生的婴儿都能下手的人,此生根本不配为人,我便送她一程,也正合了娥眉夫人的意思,不会为我们惹来祸端。”子离说完这句话,便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从赵产婆的脖子上划过,紫色的勒痕上便又多了一抹鲜艳的红。
安素虽也觉得这产婆该死,但她从未这样近的见着过这种场面,且一时没能躲开,便有几滴血溅在了衣服上。好在溅的不多,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子离,你这匕首就这样拿着走出去似乎不妥。”安素提醒了一句。
子离倒是早有准备,她拔了两片杂草,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竟是将其绑在了大腿上。安素恍然大悟,难怪方才一瞬间不注意,她就不知从哪儿变了一把匕首出来。
两人紧赶慢赶的回到增成殿,里面的人还是很多,只是相比刚才的已经换了一批。太医们已经派不上用场,便各自回去了,皇帝刘盈也被太后叫了去,现下是宫里专门负责丧事的官员在打理。
安素和子离依旧站在门口观望,还是没人有好的法子混进去,现下时间也很晚了,若是再不回到宫女所,怕是会惹出祸事来。但此时若不进去查探一番,很多证据便都见不着了。
“喂!你们两个站在那儿干嘛呢?还不快进来帮忙。”增成殿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斥责,两人望过去,一名宦官正指着她们俩,“里面都快忙疯了,你们俩还在这偷懒,赶紧给咱家滚过来。”
安素和子离对视了一眼,立刻乖巧的跑到那宦官面前,两人都刻意低着头,不让他瞧见自己的模样。这宦官想是将她们当做了增成殿的宫女,给她们安排了活计之后,便让她们进了胡八子的寝殿。
“这可真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了!”安素小声念道。
胡八子的遗体还在寝殿里躺着,还要过会子才会送到别处去。寝殿里挂着白帘的宫女还有另外两个,应该都是在增成殿里伺候的人。
“两位姐姐,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们也都累了,先去歇歇吧!”
宫里但凡有些年岁的人都是惯会偷懒的,那两名宫女见安素主动揽活,心中便是喜悦,顺水推舟的把白帘交给了她们。这样一来,寝殿里便只剩下了安素和子离两个人,查探起来也更方便些。
“安素,这寝殿里的味道不对。”那两名宫女一走,子离便皱起了眉头,“我刚才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寝殿里有一股曼陀罗花的味道。”
“又是曼陀罗花?”安素猛的想起娥眉夫人赠与许美人的那个香囊。
“味道很微弱,还混杂着一些血腥味,若是对毒理医术无甚了解的人,是绝对察觉不出来的。”子离四处张望着,“只是不知这曼陀罗花的味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安素也四处去找这味道的源头,只是她不像子离那样嗅觉灵敏,只能照着香草之类的东西来寻。胡八子喝过的药物沉渣已经清理出去了,且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就算其中混入了曼陀罗花,现下也是闻不到味道的,所以必定不会在药物之中。
“子离,你快过来看,会是跟这些有关系吗?”安素寻了一圈,只有香炉里还残留着一些烧完的香灰。
子离将那香灰捻起一些闻了闻,便笃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曼陀罗花的味道的确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不过,这曼陀罗花是致人昏睡的药物吗?混在胡八子的香炉之中又有何作用呢?”
“我先前也告知过你,曼陀罗花是有毒性的,虽说毒性轻微,但若是一直使用,不仅能扰人神智,还能影响胎儿的发育。”子离用手帕包了一些香灰收着,又将香炉恢复了原样。
胡八子的寝殿里并没有什么繁琐的装饰,查探起来也十分容易,花不了多长时间。两人瞧完以后,又将那些白帘都挂好,才打算溜出增成殿,回宫女所去。
只是子离到了门口,终究不舍的往回望了一眼,还是回到了胡八子的遗体身边,咬咬牙掀起了那层白布。
胡弱水的容颜还似以前那样,只是在宫中的日子,给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忧郁。子离曾听说,皇上就是喜爱她这副忧郁的神态,却不知这神态是由怎样的思念和伤痛促成的。
看了她最后一眼,子离正要重新把白布盖上,却突然瞟见了她手里握着的东西。那是一串红玉髓做成的手串,上面还雕刻了月见草的花纹,子离记得,这是弱水送给自己兄长的。只是这手串,她在兄长临死前一天,还见他贴身收着。
“安素,你还记不记得那产婆说过的,最后和弱水姐待在一起的那宫女有什么特征?”
“那产婆似乎并没有说太多细节,只提了一句那宫女手上拿了一串红手串。”安素仔细回忆了一下,目光望向胡八子手里拽着的东西,“莫非她拿的就是这个?”
“一定是,这是弱水姐送给我兄长的,从前一直在我兄长手中。”
“你兄长的手串怎么会落到一个宫女手里?”安素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怀疑,“胡八子先前并不知晓你兄长已逝,莫非是有人故意寻了这手串来,算准了时候将你兄长的死告知胡八子,让她一下子接受失去儿子和心中所爱的双重打击,从而将她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