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礼最后是当众压着衣衫凌乱的顾瑾去了徐家。
派人把萍姑抓回了顾府。
他知道徐夫人和顾文君有交情,便让顾文君也一起随行,能够帮忙说话。今时不同往日,顾瑾得求着徐秀容嫁过来了。
可是他们人到了徐家门前,这次徐家的门却紧紧关闭,无论如何也不让人进门。
徐老爷一听就要出去迎,却被徐夫人拦下来,他急得干瞪眼,怒道:“你这愚妇,又要闹什么?上次是那个奴婢挑事就算了,这次可是顾长礼和顾瑾亲自来了,怎么还不把他们引进来!”
“老爷,你不觉得顾家突然变了态度,很是蹊跷吗?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原来上次闹事那个刁奴和顾瑾有瓜葛,他们当街厮混被捉个正着,已经丢遍整个江东的脸了!”
徐夫人咬牙切齿,“他们是想要挽回自己的名声,这才马不停蹄地来和我们提亲呢,这些不要脸的东西,那顾瑾才从老婢女的身上爬下来,还敢要求娶我们秀容?”
“什么?”
徐老爷再对顾家鞍前马后地巴结,也要脸。他怎么想不到顾瑾还能做出这等荒唐恶心的事情。
“你说顾瑾和那个萍姑?”
他一张老脸拉得长,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要是顾瑾传出什么和名妓亲亲爱爱的风|流韵事也就罢了,哪怕是和府里的通房丫头胡闹,徐老爷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偏偏是萍姑啊!
那年纪,都可以做顾瑾的娘了。
徐老爷既觉得恶心又闹得没脸,原本一腔的兴奋全被冷水浇灭,哪怕外面等着的是江东郡守,他的上司顾长礼,徐老爷也不想去迎了。
“老爷,从来都是顾家看不起我们,这一次,是顾家来求我们,我们总算能压一压顾家的锐气了。”徐夫人又劝,仿佛胸有成竹。
这话说到了徐老爷最在意的心坎上。
他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不能让他们太轻易地娶到秀容。”
可以在聘礼上狠狠宰顾家一刀!
刚好他前阵子为几房姨娘花了一大笔钱财,能从这里找点补足亏空。
徐夫人一眼就看出徐老爷的心思,徐老爷的女儿太多了,他哪会在意嫡女的死活,徐夫人心中麻木不觉得痛,只是眼里闪过一道狠意。
她这辈子都毁在徐府里了,一心只想要让女儿嫁得风光。
“顾文君的法子是好,能让秀容风风光光地嫁进顾家,只是要再吊一吊顾长礼,我看谁更急。”
等了许久,徐夫人出来见顾长礼一行人。
“顾大人。”
顾长礼按着半边脸高肿的顾瑾行礼,“别别,徐夫人叫我名字就是了,我这逆子不争气,特意压着他来登门道歉,我也是来为之前的事情赔不是。”
徐夫人不动声色地和顾文君对视一眼,然后冷冷地开口:“我怎么敢怪罪顾家呢,顾瑾和你的道歉,我们都受不起,顾大人还是赶快回去吧。”
“唉,我们是亲家,徐夫人何必说得这么生分,我这不就带瑾儿来提亲吗。”顾长礼连忙拉近关系,好像之前那些刁难拖拉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亲家?”
徐夫人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亲家?你们来提亲,既不准备好聘礼,也没有带上媒婆,怎么?难道觉得自己来了人就足够啦?”
顾瑾被顾长礼压着肩膀跪在地上,呼吸急促,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都被顾长礼打断了。
顾长礼脸色也难看下来。
他以为徐家巴不得嫁进顾家,只要让顾瑾作一番姿态,就能定下亲事,用大婚盖过顾瑾和萍姑当街颠鸾的丑闻,没想到徐家不配合。
不仅徐老爷连人都没有来,徐夫人更是满脸抗拒。
“顾大人,上次你们来提亲,是那个萍姑在我们家大门前要求验身清白,现在又带着顾瑾来提亲,又什么不带,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徐家当成什么了?”
“顾家几次三番羞辱我们女儿,差点连她的命都要逼死,我怎么敢把女儿嫁进你们家!”
这每一声质问都让顾长礼脸上的血色失去一分,骇得有些苍白。
“我知道,不就是你们家的顾瑾已经有了别的意中人吗。”徐夫人不阴不阳地笑笑:“要是顾瑾想要娶萍姑做妻,我们徐家不介意,退亲就是!”
直到“萍姑”二字出现,顾长礼和顾瑾齐齐一僵,尤其是顾瑾,受到电击一般,连精神都处于半痴半呆。
“你怎么会知道萍姑?”
顾瑾还无法从当街被扒的奇耻大辱中回过神来,现在更是被徐夫人撕开遮羞布,更加难以忍受。
“顾家的嫡少爷竟然和娘的掌事丫鬟胡闹,这丑闻已经开始传遍了,你觉得徐家会收不到消息吗!”徐夫人高声冷喝,吓得顾瑾浑身激灵,羞愤欲死。
他彻底感受到立场颠倒,从此再没有看不起徐家的资格。
“我……”
顾长礼又恨又恼,他不断给顾文君使眼色。
来之前,顾长礼就对顾文君说了:“我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有你的设计,也不管之前那些恩恩怨怨,文君,毕竟我们都是顾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一定要帮顾家度过难关。”
“文君,你到底是爹的儿子,瑾儿的弟弟啊!”
“你帮帮你哥!”
顾文君嘴角抿起一个细小的微笑,她当然不是被顾长礼的虚情假意打动了,她来,就是为了再坑顾家一把,怎么可能帮顾家说话。
“徐夫人,我知道你生气,这事确实是我兄长顾瑾不像话。”
顾文君等到顾长礼求她,才开口劝:“可是你也要想一想徐小姐的心意呐,毕竟徐小姐都为此写了遗书,意图自尽……徐夫人,成全徐小姐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顾文君连忙接下去:“徐夫人也不用担心,顾家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会在婚嫁聘礼上补全的!”
“啊/什么?”
顾长礼和顾瑾皆是一怔。
“双倍!”顾文君已经快言快语地替他们说了。
她心里坏笑。
“当年我爹是怎么迎娶县主的,今日就会怎么双倍迎娶徐小姐,一定为徐小姐准备江东最豪华丰厚的婚礼,聘礼嫁妆全由徐小姐自己打理,顾家不动一分一毫!”
徐夫人眼睛一亮,甚至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
“顾大人,顾瑾,顾文君说的,你们也答应?”
顾长礼不管家里内务财政,只觉得有些亏,但不知道到底亏到什么地步。
顾瑾也是从不经手钱两,更不明白婚嫁事宜,他只是感到现在是自己跪求徐秀容,恼恨丢脸,没管聘礼。
于是,两人纷纷点头。
徐家一厅,他们当着徐夫人的面亲口承认下这个规格,当着无数个仆人的脸,终于定下了婚事。
“好,三日后,抬轿来迎!”
顾文君见事情一成,立刻脚底抹油,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爹,我现在是住在徐家的外院里,不好刚住下太快搬走,等我打点一番,准备妥再参加兄长的婚礼。”
这时顾长礼和顾瑾还懵懂茫然。
然而回到了顾府,见到萧清乐彻底发疯,顾长礼和顾瑾才终于明悟他们到底答应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不,不会的,我儿子怎么能娶徐秀容做妻!”
萧清乐几欲发疯,她看到徐家写的那厚厚一叠聘礼清单要求,手指用力,差点就要把那纸张给撕了。
“五千金——满满当当三个箱子都装不下。”
“百花叶梁酒、秋露太禧白、猴儿屠苏酿各百埕。”
“锦衣银丝布、玉秀青缎、百鸟暗纹铜锦、三色天蚕丝各五百匹。”
“金叶松萝、乌龙竹桃、君山片针茶各千盒……”
一目十几行地看下来,萧清乐眼前一黑。
即便她出身京城,是敬王的女儿,也少见这样规格的聘礼,这哪里是娶徐秀容,都可以娶皇家公主了吧!
“你们这两个蠢货,怎么能不回来和我商量就去徐家提亲!你们被耍了!”
顾瑾仍然沉浸在徐夫人冷漠鄙夷的眼神里,现在,江东百姓,徐家,都看不起他。
他心里的自尊一点一点被打碎,离完全崩溃只差最后一线,失魂落魄,根本听不到萧清乐的怒骂。
顾长礼生生受了萧清乐的责骂,也是脸色难看,十分懊悔:“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文君心眼多,答应我去徐家帮忙,就是有鬼了。”
“我宁愿拿这么多钱给瑾儿买个官做做,也不想拿去娶徐秀容那个贱人。”萧清乐气到几乎晕厥,她身子都发抖了,尤其是想到当初乞巧宴的设计。
谁知道顾文君到底有没有碰过徐秀容,虽然顾文君逃过一劫,可那徐秀容的身子都不一定干净!
“事已至此,不娶徐家,还能娶睡?我们需要一场风光的亲事压下瑾儿和那个老婢女的丑闻!”顾长礼耍了袖子,无奈一叹。
“你还好意思说话,顾长礼,都是你错!”
萧清乐满脸阴鸷,死死盯着顾长礼,“要不是你把萍姑赶出去,也不会给那个老女人爬瑾儿的身体的机会。”
顾长礼原本还于心有愧,不敢面对萧清乐。
可是萧清乐如此蛮横迁怒,又让顾长礼那点愧疚散的一干二净,只觉得萧清乐和顾瑾这母子都一样,不成大器,让他厌烦。
顾长礼冷哼:“要是不赶走,你那个下人,说不定在府里就爬上瑾儿的床了!亏你还百般不舍,死活都要留下她,你看看,那个贱人就是这么回报你的!”
浑身的血都涌上萧清乐的恼,一种不堪忍受的怒火直冲上来,萧清乐握紧双拳。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是,那个老贱人,所以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下,顾长礼鼻子微动,这才闻到萧清乐身上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想必他之前派人抓了萍姑回顾家,萧清乐已经好好教训过。
就是不知道鞭打刀刺针扎有多少狠辣。
顾长礼不喜地一皱眉,忍不住后退半步。
“婚事定在三日后,你照着这清单尽快准备吧,别耽误瑾儿的乡试。”
“你!”
顾长礼说的容易,可是萧清乐从哪里掏这么多钱,靠江东郡守的俸禄吗!简直可笑,她甚至还得贴进去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
全拿去给徐秀容。
追其缘由,还是那个野种害的。
“顾。文。君!”
萧清乐磨着自己的牙,她双眼充血,美丽的五官狰狞起来便如同地狱里的艳鬼,把留下来的顾瑾都吓到了。
“娘?”
“瑾儿,你给我好好听着,乡试你无论如何不能被比下去,你绝对不能输给那个野种!”
顾瑾心里骇然,更多的却是无边无尽的灰暗。他额角冒青筋,不敢接话,顾瑾一辈子都忘不了,被顾文君压过一头的那天。
那么可怕的顾文君……
在文山书院,他就从来都没有赢过。
萧清乐不知道顾文君的学识水平,只以为是雪燕的事情害了顾瑾被赶出学院,她不知道顾文君连学问都压顾瑾一头。
可顾瑾却一清二楚。
他怎么能考得赢?
除非——
顾文君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