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等着麻烦找上门。
然而,一切风平浪静。
除了有关她的事迹传遍整个江东,引得人人都惊叹顾文君的奇特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
直到乡试的前一天,顾家仍然没有动静。
大婚一落幕,顾家和徐家都闭门不出,两边的老爷也只在出公干的时候去往衙门,其他时候生生把自己当成了哑巴,不去触碰顾文君的风头。
萧清乐想必,也一定发现了萍姑的死。
婚礼那天,顾文君目睹萍姑的惨状,过于不忍,只好解除了萍姑的痛苦。
只是不知道,萧清乐会不会相信这是萍姑被折磨至极,气绝身亡,还是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但反正他们两边的仇已经结得很死,顾文君也不在乎萧清乐能不能猜到是她了。
至于顾瑾,则声称闭门学习,也没有声响。
陈明更是毫无踪迹。
但他们越是平静,顾文君心中越是不安。
“果然,陈明还是想要在乡试那日算计我。”
多想无用,顾文君只能抓住王子逸紧赶时间复习功课,顺便巩固自己的记忆力,力求稳妥。
逼得王家大少爷叫苦不迭,让雪燕和阿武看了好一阵笑话。
然而无论王子逸自己情不情愿,乡试那一天还是来了。
这次她不是孤军奋战。
王家帮自家少爷准备东西的时候,也一起帮顾文君都准备齐全了,只需要雪燕检查一下就好。
科举考试的战线长,而且中场休息时间也是出不去的。场地是不会提供饭菜的,所以吃食这些也要提前弄好。
发糕、蒸饼这些干燥容易保存的东西是最合适的。
应考当天,凌晨起就要到达考场,听候监场的官吏点名喊人进去,带去的衣物吃食都要检查,考生自己也要被搜一遍,谨防考生舞弊作乱。
一切都需要小心再谨慎,不能出错。
当然,她现在跟着王子逸一起,不算寒门子弟,既是顾家之子,又是王家之友,自然算得有身份的人,不用当众解发脱衣,抛却廉耻地接受检查。
可以自行跟去更衣间,单独搜检。
这些话,当年秦川发现她女子身份时,都一一交代过,顾文君有过了解,才能想好应对方法。
所以她已经让雪燕提前准备好了一些东西,这两天抽出时间都活着弄出来穿戴上了,以防万一。
第一场要紧,王家备好马车,一大早就送了顾文君和王子逸过去,绝不会迟到。
就是来得太早,凌晨的寒风萧瑟,吹得顾文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和一群考生们受冻。
还好王家早做了准备,给两人都备了厚大衣,包在外面。王子逸是个不怕冷的,他见顾文君发抖,二话不说就脱了自己的衣服给顾文君保暖。
也不让她还。
“行了,穿上吧,你别冻坏了。我爹让我考前五十,程师长可是给你下了死令,必须得第一!”
等候的场地里,考生不一会儿就多了起来。
前前后后都是人。
还好很快就有吏员走出来,先检了顾文君和王子逸的身份牌子,和考生信息,是类似于准考证那样的东西,需要登记的。
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差役们就叫他们两个进去搜身。
旁边的考生见了他们先检先进的优待,心里发酸,便冷嘲热讽。
“又是两个富家子弟,也只有有钱有势的考生才会被当个人看,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考生算什么?哪里配得上这种待遇!”
按正常流程是要排队的。
剩下的自然多是寒门考生,马上就有人接话:“可不是吗!还好,他们这种也不过是来混名额,只要考进去就能混个一官半职,前途无量。真正有学识有学问,要考出成绩的,还是我们!”
“那是!”
“尤其那个瘦矮子,也就长得好看些,还要另一个拿衣服给他披,拽得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他进了监场,没人帮了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哭了呗,哈哈哈。”
考前紧张,等待的世界焦灼,他们就拿不中用的废物贵族考生来取乐。
贫穷的考子们纷纷附和,明里暗里地贬低那两个走了门道的人,直言他们就是不学无术,乡试也不会考进去的。
直到一个紧张的声音从队伍里冒出,打断他们的嘲笑。
“够了快别说了,你们可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人是谁?”
有人还并不以为意,“哼,不就是江东的世家贵族子弟么,科举试题面前,众学子但是一样的,怕什么。”
“那人就是顾文君呐!”
一石激起千层浪,砸得原本安分等待的考生队伍轰然炸开。
“就是那位三光公子啊,就是他写了崔莺莺的故事。”
“听说了吗,顾文君可是文山书院的新一届领袖,是要继承师长全部衣钵的!”
“好像顾文君还是入试第一,稳坐首席!”
这段时日,谁人没听过顾文君的名讳啊。
那个顾文君在京城的事迹,无论哪一件事拿出来单说,那都让人吓得瞠目咋舌,偏偏顾文君还不止一件。
有王家大少爷王子逸放话,又有徐家嫡少爷徐修言作证,更有其他从京城回来的学子们点头,那事情就不是假的。
顾文君的名气便越来越大。
何况她的传闻也不光只有京城传奇,顾文君打从回江东第一天起,她就没有消停过。
各种各样,关于顾文君的说法太多了。
她早已经成为不亚于顾瑾顾瑜的名人,从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早就超过了顾瑾,一跃成为江东文人推崇的新风向。
原先那咬耳根子多嘴的人见势不对,早就收起肩膀夹紧脑袋,低头换了位置,当做自己什么也没说过,生怕被找麻烦。
谁敢嘲笑顾文君?谁能比程鸿问程师长的亲传弟子还要有文采?
她就像是突然成仙的佛,被一众江东学子仰望。
当然,顾文君爬得越高就越是有人想要她狠狠跌落。
她成名太快了,顾瑾都用了十几年才成为江东第一才子,顾文君短短几天时日就名震江东,嫉妒她的阴险小人也只会更多。
顾文君却不会在意阴沟里的虫子。
她有自己的大事要做。
进去里面,排着好几个用棉布和拉好的木排单独隔开的小房间。每一个单间里都守着一位负责的吏员。
顾文君就王子逸要分开检查的,自然就散开了。
离开前,王子逸才接了自己的大衣,他欲言又止,不大舍得顾文君被人摸身子似的,还不放心地盯了许久,试图留下来看着。
顾文君只当他是被上次中药,差一点“断袖”有了阴影,直接把人给驱走。
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坏。
那小吏看了顾文君的牌子,就缓和了面色。“你就是顾文君啊,慢慢来,不用急。”
分明知道她是谁。
他还让顾文君自己脱衣裳和鞋袜,看了看头发里没藏东西,就放了顾文君过行。
甚至都没有让顾文君脱得全身赤条条。
脱到剩下一件亵|衣和亵裤,那小吏上手摸了腰、肩、腿,没发现异样便点了头,“就到这里吧,可以进去了。”
是他有意放水。
顾文君原本还忍着不适,任由对方检查,还好在她忍受范围之内,但她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了验身这一关,心里的气一放,更加舒然了。
“原来名和利,真的是这么好用的东西!”
要不是她这几日名扬江东,这官吏也不会认得顾文君是谁。更不会在意她到底是哪个富贵人家之子,全都一并脱光搜完。
只有知道她,敬佩她,想要巴结讨好她,才会有这种好的待遇。
不然,光是一个江东郡守顾家之子,皇商王家之友的身份,可以占得排队搜身顺序的优势,但在负责贵族门生的监员面前是远远不够用的。
“就是白费了我的准备。”
顾文君喜忧参半。她特意准备了许多才敢过来参加乡试。
就是为了能在今日瞒天过海。
结果,倒没用上。
顾文君对着那位吏员点了点头,正要走出去,却听见旁边的单间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喝声。
“吏员大人,我要检举!我捡到了一条不知道谁落下的布条,是有人偷偷藏在身上试图蒙混过关,考生之中,有人舞弊!”
怎么会呢?
不可能!
顾文君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自己胸前。
当然不是她的。
然后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诈她!是用假证举报!
“竟然有人携带外物进考场!”
一下子,整个检查间都炸开了。
负责顾文君的吏员直接掀开门帘子大步出去,顾文君只好跟着一块。
她一出来就见到全部官吏,和所有走了贵族通道进来的考生!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初为新郎官,本应该春风得意,却屡次折在顾文君手里的顾瑾!
他依然还是俊美无双的,只是变了样,如同破碎过的玉,怪异而扭曲。
一见到顾文君现了身,顾瑾就立即望过来,一双俊眼中沉沉浮浮,是深不见底的黑,刺得顾文君骨子一寒。
那不是正常的,看待仇人的眼神,也不是正常的,对待一直争抢厮斗的庶弟的神情。
顾文君心里一激,抖了下。
他知道了!
知道她不是男子了——
紧张之际,为首的监员大喊出声。
“所有人都不许动!不查出来,这个东西是谁的,今天你们谁都不能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