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洗碧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直接叫骂起来:“你是不是想害我,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我才不要你来治!”
顾文君到底是谁。
宫里传出来一些风声,但都没有定论。
不过谁都知道,这根本不是个大夫!光看那漂亮得过分的年轻容貌,洗碧也不相信顾文君能懂得多少医术。
洗碧本就嫉恨顾文君那张脸蛋,若不是故意磋磨,她又怎么会拿捏利用陛下的话,硬是让宫人跟着她走,逼顾文君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可是光靠自己的腿脚走,顾文君怎么会到太医院到得这么快?
好像只比她的龙撵仪仗晚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洗碧思索了几秒,腿上剧烈的痛楚就发作起来,刺激着洗碧无法思考下去,又是一长串的惨叫声。
这次的声音过于凄楚了,就是洗碧旁边围绕的宫人们也害怕得下意识避开了些,心里发怵。
没人顾得上顾文君,都怕洗碧这样出问题,忙问:“太医们,你们倒是快呀!再拖下去,洗碧姑娘真要出事了!”
李栋升一见有人的眼神转到自己身上,就连连摆手,这次顾文君在,他看着顾文君回以点头,莫名有了底气。
李栋升直接说了实话:“别找我,我是真不会!我不是不愿意治洗碧姑娘,但是让我来治也是治不好,既然治是死,不治也是死,那我宁愿给自己留双干净的手,别治伤了人!”
这就是直接撕开空话交了老底。
说到这份上,不懂的人也都懂了。这李栋升是真不行!
顿时,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老御医身上,这位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有几十年的医治经验,如今都坐到了首席御医的位置,掌管整个太医院。
正是太医令使吴承。
令使的官职,甚至能让宫人们唤吴承一声大人,而不仅仅只是李栋升那样六、七品的寻常太医。
刚才吴承还发话教训过顾文君,言辞肃穆,须髯怒张的,端的是一派清正严明的老医者形象,可是等到那些期盼的眼神望过来,吴承这下却收声不再说话了。
他抬手反复捻着自己花白的长胡须,越老越薄的嘴巴紧紧闭上,收得过紧,撑得老脸上的褶子都少了一些。
“吴太医吴大人,您看着想想办法呀。”
洗碧痛得眼前都阵阵发黑,发不出完整的话了。还是她旁边的宫人害怕着急,才催到吴承头上的。
只因这洗碧的脸色过于骇人了,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比纸色都更发青,简直都快变成鬼了!
然而半晌没有人接话。
僵局中,顾文君低低一叹:“洗碧姑娘,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让李太医这个不通筋骨的人来给你看伤呢,因为其他的人一个都不敢给你治腿!所以他们只好推出一个人来顶罪。”
“你要是不信,那就换一个太医让他给你看伤!”
洗碧再嫌恶滴出顾文君,听了也不由得恍惚起来。因为洗碧被抬进来后,确实没一个主动上来诊治她的,洗碧心里被顾文君搅得一乱,就忍不住看向那些太医们。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避开了她的眼睛,就连吴承吴太医令使,也都不敢回视。
生怕被洗碧挑中了要给她看腿。
“顾文君说对了,他们真的不敢。”洗碧的心脏重重一坠,就差直接沉到十八层地狱了。她是幻想过要是腿真的治不好了,就可以一辈子赖着陛下。
可那也只是想一想,她可不愿意真的做个瘸子。
那样多丑呀!
陛下就是一时可怜喜爱她,也不可能会喜欢一个断腿残肢的女子!
洗碧这样想就慌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痛叫出声:“不,不会的,我知道你们医术了得,你们可是宫里的太医,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怎么会治不好我的腿呢?快看一看我的腿!”
顾文君瞥过每个人的神情脸色,摇了摇头。
“太医们确实是深谙医术,可是他们更怕事啊。只要有一点不确定的危险性,他们就顾忌担罚。”顾文君说到这里一顿,有意加上一句:“尤其是洗碧姑娘这样独得恩宠的,他们更加害怕陛下怪罪,当然不愿诊治你的腿。”
三言两语,就改变了洗碧的倾向。
哪怕是洗碧这样打心底里憎恶顾文君的,也在剧痛的间隙里认真思考起顾文君的话。
而那些个太医们被说中了心思,顿时愤怒不已。
直接就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推一个人出来顶罪?我们是觉得李栋升得过太后信赖,肯定有本事,谁知道李栋升会这么不学无术,连个接骨续筋都不懂,怪得了我们吗!”
“我们怎么不敢治腿了?那是因为我们行医必须深思熟虑,不愿意轻易对这么重的伤势下手罢了,这为人医者必须小心谨慎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还说什么让你来,可笑!”
骂的,叫的都有。
“我们怎么样总也比你这样信口雌黄的人好!”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皮毛都不会就敢说让自己来!”
顾文君环视一圈,笃定道:“那我要是真治好了怎么办?”
她之前这样一番反问,早就让吴承大为冒火。就连他这样有数十年的行医经验的太医令使都不敢保证能治好洗碧的断腿,顾文君凭什么敢这样大放厥词?
然后吴承又想起那次码头。
他可是连夜被陛下的人叫醒,一路赶到的,就为了给顾文君看病。结果顾文君一到,却独独如避开蛇蝎般闪躲,说什么可以自己处理也不愿意让吴承看脉。
最后,他这官至御医之首的太医令使还无功而返了,像个笑话一样!
如今想来,也许就是那次惹恼了陛下。
吴承暗中猜想。
他本就是靠着精明才在一片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中活到现在,吴承之前就是对顾文君的拒诊生了怨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因为他知道陛下在意顾文君,可现在嘛,新的宠儿是这个洗碧了!
那顾文君,也就是个被陛下厌弃的玩物而已。
吴承紧盯着那张美色撩|人的脸,白眉毛微微抖动,两眼向顾文君喷射出刺人的光芒。
“好啊,顾文君你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我问你,你根本不懂医学,就算你敢出手,我们怎么敢让你治?”
他这话看似怒火冲昏了头,其实是耍心眼,挖了个坑勾引顾文君自己往下跳进去,打了包票,才好替太医院顶罪。
顾文君双眼微闪,和吴承对视一番,笑了笑:“要是我没治好,无论出什么意外,都由我来担着,可以了吗吴大人?”
“顾公子!”李栋升听得着急,忙要劝。
可是迫不及待的吴承飞快地截过话头,伸出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指点着顾文君:“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等陛下问起来,你别不敢说了!”
他面上装得发怒,心里却暗自嘲笑:“什么玩意,这顾文君就是一个傻子,这样的话也敢接,陛下问责起来,就死定了!没脑子的蠢货!”
吴承敢断定,那条腿,几乎是彻底废了的。
无论是用最好的生骨膏药,还是重新接骨都不一定起作用,用的不好了,还极容易发感染,葬送掉那宫女洗碧的命。他倒要看看,顾文君这蠢东西怎么弄。
“看来陛下之前只是喜欢这张脸罢了,玩腻了也就厌了,换了新人。不过还好有这样的蠢小子,倒是帮了我们太医院避难!”
吴承还演,好像是被气得让开身子,“好!话都让你说了,那就让你来吧!”
洗碧正欲反驳,可钻心的疼痛已经抽干了她的力气,叫不出来了。
她干裂发白的嘴不停张合,最终紧闭到一起,没有吱声。
因为洗碧也终于意识到,这些太医们纷纷推让,就是觉得她伤得极重,不敢接手,除了顾文君之外,没有其他人愿意碰她的腿!
她只能无力地威胁:“要是你敢乱来,我让陛下要你的命!”
李栋升听着直想摇头,“现在是顾公子治你,谁捏着谁的命啊,洗碧姑娘,你还是乖乖配合吧。”
那些小宫人们全数闭紧嘴巴,察言观色,不敢发言。
太医们也都是作壁上观,等着看顾文君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碰壁遭殃。
气氛一片凝沉。
唯独顾文君面不改色地吩咐下去:“李太医,我说,你写,把我药方上的药材都备好,按我的法子煎熬,要配合接骨术一起孵用的。”
她张口就报了几种药草,听着有一些耳熟。
吴承和其他御医们都冷冷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顾文君,以为她是装模做样,轻蔑不已。
而李栋升却一愣,还有些回不过神。
甚至还是洗碧哑声叫骂“快!”
旁边的宫人们也都跟着一起着急,全都一个劲儿地催:“李太医,你倒是快去啊!”
这一激灵,李栋升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给洗碧配的药,不就是之前顾文君嘱咐他要煎的方子吗!
之前洗碧还百般刁难,阻拦李栋升给顾文君抓药,到头来现在却是洗碧求着巴着他们快去配药,比顾文君自己都急。
李栋升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弄好熬完刚好不到一个时辰。
足以让顾文君服下,压下她自己的伤势问题。
这分秒掐的,绝了!
人心算计,更绝!
可是洗碧的腿怎么办?
顾公子为什么还要应那吴承的话,去诊治根本不可能恢复好的断腿呢?
哪怕李栋升一向不喜欢吴承那最会来事的老御医,他也不得不承认吴承的医术本领,不愧太医令使的身份地位。
吴承这般推阻,就是咬定洗碧的腿好不了!
李栋升知道,顾文君的医法也极为奇妙,他甚至亲眼见到顾文君救活过来已经断气的陛下。
可活死人,能肉白骨吗?
那断掉的骨头,真能重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