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卿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陛下原来还漫不经心,甚至是不耐冷淡的,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丝煞气?
季卿卿真的不明白,但完全能感受到天塌下来般的重压,整个人匍匐在地,抖得筛子似的。
顾文君也听出了陛下浓郁的杀意,脸色瞬变,大叫道:“陛下!”
这时见萧允煜侧眸,狠戾地看过来,顾文君轻微但是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糟了,陛下又动怒了。”她心里惴惴不安,要不是场合不对,顾文君都急得要叫出口了,“现在太后之死都还是个问题,季卿卿必须留下稳定季家,不能有事!。”
然而碍于众人,顾文君只能用细微动作和眼神示意,无法说出口。
萧允煜知道,顾文君是劝他暂时别动季卿卿。
他与顾文君之间,是救命之德,从龙之恩的情谊,一个眼神,萧允煜就能明白顾文君的想法和暗示。
可他就是忍不下去,想杀人!
季卿卿想要动谁都可以,甚至季卿卿直接就在宫殿里杀了洗碧,萧允煜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最多罚个俸禄份位,平息宫里的争议。
但是动顾文君,就是不行!
萧允煜一怒涌上心头,杀机伺起,他暴戾狠辣,偏偏又不是昏庸无用的皇帝,仍然清醒。
他知道顾文君才是对的,无论季卿卿如何,都不是该动她的时候。
理智和情感激战,短暂的人天交战之后。萧允煜抬眸扫过顾文君的脸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掌印伤痕,这才才在顾文君的紧张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那口郁气。
但是这件事,却不能就这么放过去。
萧允煜眉间闪过一丝阴郁,他声音一沉,不仅看都不看季卿卿一眼,连话也不屑对她说。他连对一下掌印的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吩咐道:“刘喜,传令下去,季贵妃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徇私动刑,欺上瞒下,杖刑至死!”
什么?
杖刑确实是宫规御令,但是陛下竟然就要把人活活打死!
那不是极刑么!
闻令,所有人都惊惧地一怵,顾文君的脸色也一僵。
那宫女更是吓得浑身触电般颤抖,哭叫着跪爬过来,还想要向萧允煜求情,她大喊:“不要啊陛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也没有办法啊,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愿意做,只求陛下饶了奴婢一条命吧!”
季贵妃为了保全自己,就把身边的大宫女推了出去。这宫女想要保命,便反咬一口,把季贵妃的事情都交代出去,以为至少能让陛下免去她的罪,逃脱一劫。
可是这大宫女万万想不到,陛下比季贵妃更恨,竟然还是要她的命!
刘喜也一愣,然后挪了几步贴过来耳语:“陛下,这罚得有些重了,依照宫规,这宫女罪不至死。是不是……”
谁想萧允煜根本不听,反而眸光一暗,变得更加森寒。
“够了!朕是天子,朕的话才是这皇宫的规矩!现在朕就是要这个贱婢死,有问题吗!”
皇帝发了龙威,压得刘喜一颤,摇头不敢再多嘴。
刘喜自知拍马屁拍到腿上,触了陛下的忌讳,顶着一脸的冷汗又快速地点了头,表示明白领命。“是,陛下!”
其余众人更是在这龙威之下扑簌着身子,贴地不起,生怕被陛下的怒火牵连,惊吓不已。
顾文君嘴唇翕动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被萧允煜冰冷清寒的目光逼退,跟着众人一起低头俯首听令。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她心中沉闷,前世的现代思想还是让顾文君无法接受,动辄就取人性命的作风,可她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季卿卿心思歹毒,入宫以来就犯下了不少宫斗阴私,罪孽斑斑。身边的大宫女为季卿卿做事,亲手废掉的美人和无辜宫人,更是数不胜数,造孽甚多。
也罢。
这样的人,陛下要杀就杀了。
季卿卿暂时动不得,但是季卿卿身边的左膀右臂还是可以砍掉一半的,权当是陛下泄恨,也算是为后宫立了一件功德。
要是这时候再劝,她就太不知好歹了。顾文君知道轻重。
她安静跪着,面上镇定恭敬,心里却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陛下的杀令。
宫殿前,大概也只有顾文君一个人会为区区一个宫女下人,忧心考虑。
那大宫女的主子,季卿卿却是面色发亮,眼中都闪了焕发的光彩,甚至嘴角都勾出了一丝笑意。
季卿卿心里隐隐震动:“陛下果然还是在意我的,他相信我说的,只罚了我身边的大宫女,根本没有罚我!”
得意窃喜都来不及,季卿卿哪里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死活,即便这是跟了多年的亲信,危难关头,季卿卿也是毫不犹豫地丢了出去背锅。
宫女不就是用来使唤的,下人不就是用来给主子效命的么!
季卿卿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她甚至还对这宫女恼火呢,刚才竟然还敢出卖她!只有主子卖下人,下人怎么能违背主子?季卿卿阴狠起来也是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愧疚。
“陛下这杖死的极刑罚得好,就是这贱婢活该!”季卿卿心里暗骂一句,随即又淡漠轻蔑地移开眼,懒得再看那宫女哭喊磕头的模样。
反正被拖下去,就是必死无疑了。
用不着她再费心。
季卿卿转眼就盯上另外一个人,她双眼紧紧攥住洗碧不放,满心满眼都惦记着,这才是最大的敌人!
那眼神又毒又狠,让洗碧更想往陛下身上贴。
“陛下,洗碧好怕。”
没想到陛下就默认了一个宫女做替罪羊,洗碧失望又不甘,但也只能咬牙认下,揪着陛下撒娇示弱。
这看得季卿卿更是怒火中烧,恨得牙齿都要咬碎。
偏偏这毫无悔意的嚣张,就被萧允煜冷眼扫而过的时候就收进了眸底,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蠢东西,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毫无悔改之意!”
那叠加起来的愤怒一层层地积累,瞬间爆发出火烧金山的煞气,铺天盖地。
不,这还不够。
不够!
萧允煜用力收紧下颌,那俊美昭著的面容也越来越发冷。他沉声怒喝:“季贵妃御下不严,就让她好好看着她自己的大宫女执刑,人什么咽气了,她什么时候才能走!”
“什么?”
季卿卿顿时由喜转惊,身子和手脚都一片冰凉,她还发出了一声惶恐的尖叫:“我不要!”
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陛下突然就对季卿卿发了难。
所有人都以为今夜的闹剧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会以陛下怒罚贵妃身边的宫女了事,带洗碧姑娘回去告终。
结果,萧允煜临走前却甩出这一句话。
顾文君本来还跪得好好的,想藏匿自己,她闻言也不由得抬头,怔怔看着陛下。
其他宫人也是惊愕。
有几个宫人已经出列,因为得了萧允煜的命令,正准备拖着季卿卿身边的大宫女下去施刑,听到这话,齐齐愣住,支棱着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萧允煜的神色越发严酷,直接怒斥:“怎么,都聋了吗!没听到朕的话?”
那冷喝将呆立原地的人惊醒,颤着身子打了个激灵,忙就要把哭闹不服的宫女拉下去。
可那个宫女怎么甘愿认命,拼死也要用没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吼叫,想换来一线生机。
“啊啊啊不要,陛下饶过奴婢吧,求求陛下,啊啊!”
这宫女怕死想活,季卿卿却是不愿意看那血腥场面。
季贵妃从小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生来就是永乐侯府季家二房的嫡女,即便再阴毒无耻,也只是玩些斯文禽兽的贵族手段。
真正脏乱不堪的事,从来都是交由下人们去做的。
所以见到真有宫人要来拖拉,把自己也一起拽下去,季卿卿也吓得再次大叫:“都给本宫滚开,本宫可是贵妃,是你们能碰的吗!”
季卿卿是真的怕,慌乱挥舞着手臂斥退那些宫人们,又对萧允煜哭喊叫嚷:“陛下要罚本宫身边的大宫女,本宫也认了,怎么还要本宫亲眼看着,本宫怎么忍心!”
一个下人,一个主子,两人一起连哭带喊的大吵大闹。
萧允煜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挥手,道:“算了!”
季卿卿的桃花眼微微亮起,又涌出希望,顾文君却是心里一咯噔,她当然知道,陛下绝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除非——
“既然季贵妃不肯动身,那也不用拖下去了,就在贵妃宫殿门口,打!现在就给朕好好地打!”
萧允煜直指地面,吐字如断金,决然干脆毫无犹疑。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君无戏言,一令既出,驷马难追。
天子的威严锐利深邃,寒意袭来,给人逼仄惶恐的压迫感,让人心头凛然。
宫人得令,再不敢拖延,立即卸了力道,不再拖拽,而是反手将季卿卿和那宫女两个一起按在地上,任她们扑腾挣扎,像是被压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次下了狠手,不管她们再怎么尖叫,也动弹不得。
执行的笞杖也被人拿了过来,是一根大头二分,小头一分五厘,周身粗至半边婴儿臂的凶器。
这是刑罚重量最大时,才会用的棍杖。
不只是大宫女见了脸色煞白,疯狂扭动身子挣扎,季卿卿的面色也难看至极,花容失色。
陛下说要在贵妃宫殿前,当着季贵妃的面行刑,所以宫人们就连长凳都准备不及了,直接动手。
两个宫人一边一个按着那宫女的身子,掰开手和脚在地上固定成“大”字,然后又走过来另外一个宫人,抬手往人嘴里塞了一团布,防止咬舌自尽。
因为陛下说过,要活活打死,所以宫女想自己求死,也不行!
“呜呜呜!”
刘喜掀了掀眼皮,凉薄地尖声一叹:“陛下发话,要杖刑至死,都听清楚了吧,别耽误了,尽快动刑吧!”
那长头棍杖重得厉害,光是举起来就要双手抱着中下段,废去好些力气,等用力落下时,划破空气就连个声响都听不见,皮肉就绽开了花。
肉都被打散了,季卿卿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血还能喷溅得那么多,浓得让人发吐作呕。
那血溅得多,还飞舞了在季卿卿的脸上,染红了吓如纸色般的面容。
“啊啊啊!”宫女的痛苦闷哼和季卿卿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季卿卿大嚷:“不、本宫不要看!”
季卿卿想后退,却被好几个早有准备的宫人一把按住,退避不得。
要闭眼,就被人掐住眼穴,用手指夹着簪子一头撑起左右两只眼皮,根本不让季卿卿合眼。
只能眼睁睁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