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你还睡呢?快起来吧,陛下那边请你过去呢。”
第二天起早,顾文君就见到李栋升大踏步而来。
她确认自己收拾妥当后,才迎上去问:“陛下不是应该还在早朝么,怎么会找我?”
李栋升今日已经换了一身颜色更加明亮绣纹更加精细的太医服,应该是副太医令的制服。
他的胡须鬓发也都重新打理过,显得人更精神。从一个民间大夫老板升到副太医令使,这对李栋升而言简直是一跃飞黄腾达。
一步登天!
就是李栋升知道自己跟着顾公子,跟着陛下是不会有错的,也想不到这荣华富贵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栋升双眼发亮炯炯有神,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他笑呵呵道:“顾公子,刘公公差人过来,说是要给洗碧姑娘看伤,陛下都已经发话让你来治洗碧姑娘的腿了,那刘公公可不就是找你吗?”
顾文君心下些惊奇。
“没想到陛下看起来对洗碧不甚在意,但其实十分上心。不管陛下是对那宫女有别的想法模,还是为了配合演戏,都是个好兆头。”她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李栋升从后屋走到太医院前殿。
想到洗碧,顾文君便想到昨夜的乌龙,她问出口。
“李大人,你知不知道,昨晚洗碧被季贵妃召去领罚,负责照料洗碧的宫女们来太医院找我?”
李栋升面上的喜色倏地一缓,连连惊疑:“还有这种事,那洗碧姑娘该不会?”
他没说出后半句话,但顾文君想也知道是不好的话。
看来就连才入太医院半年的李栋升也知道,季贵妃的恶名,顾文君摇头,“多亏陛下及时赶到,洗碧姑娘没事,就是季贵妃受了罚。”
她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交代完。
李栋升听着,脸色一变又再变。这宫中的事情可都悬乎,没什么是不能变的。他第一次经手的事件,就是给太后下毒呢!结果“太后”又没死,依然还好好活着。
听说不少人都在慈宁宫里见到“太后”的身影。
之前因为禁宫出行而产生的种种谣言也平息下去,“太后”什么事情也没有,看来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太后”周全的变相软禁。
李栋升可不想深究那“太后”是死是活,更不想参与陛下后宫的是非,那不是惹一身腥么!他当即停下脚步,那太监等候的地方就在前面,可他却不想往前走了。
“算了,要不我就找个托词,说你身体的伤还没好全,让其他御医替你去吧。反正你已经把最关键的正骨难题解决了,剩下的容易。现在那个洗碧姑娘得宠,多得是御医们想要赶着讨点赏呢!”李栋升嘴巴动的飞快。
他刚才还满脸兴奋,现在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丧气。
顾文君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李栋升大叹气:“我本以为这是好差事,陛下为了那个洗碧,都不惜直接废了那太医令吴承,要是你真的治好了洗碧,那陛下一定更加器重你。”
所以他刚才高兴,可是。
“可谁想到季贵妃插了一脚进来,还和洗碧姑娘结了怨,那这洗碧我们两个最好都别碰了,否则治不好,陛下就会怪罪;治好了,那又得罪季贵妃,两头为难!”
顾文君一叹:“我已经得罪季贵妃了。昨晚那些小宫女过来求我,我不忍心就借着复查的借口,去了贵妃娘娘的寝宫。”
“什么!”
李栋升猛地转了头,嘴巴一张,胡须都飞起来,“顾公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冲动!这宫里面,谁不忌惮季贵妃,你还主动犯在她的手里,到时候人都脱了一层皮都还没处说理去!”
“还好,陛下来的及时,我和洗碧姑娘都没有事。”
顾文君已经受过萧允煜的冷嘲热讽,伸手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不对啊!”李栋升突然想到,“我明明吩咐了那些人给你看好住所,谁把那群不懂规矩的宫女放进来的,她们那个主子还不是主子呢,就知道差人使唤了,这带的什么风气!”
闻言,顾文君眼里划过一道精芒,“我也在想,那群小宫女既没有通报一声,也没有通行令,就能直接找到我的住屋,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她们,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放她们进来的。”
李栋升回想半晌,笃定:“昨晚是陈长必在太医院守夜!”
“陈长必?”顾文君疑心。
“就是吴承吴大人的那个年轻徒弟,总是阴阳怪气的,平日里沉默寡言都不大说话,比我这个新来的还要不合群。昨天他就一直在场看着,可除了他师父吴承,几乎谁也不在意他。”
李栋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一个招呼打断。
“唉哟,是李大人呐,之前忘了恭喜李大人升官,难为李大人亲自过来一趟,有什么事情还望多多照顾!”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从候厅处招呼一声。
李栋升越级升为副太医令,要不是那个叫洗碧的宫女突然得了陛下恩宠,闹得宫里腥风血雨,盖过李栋升的风头,他受到的关注只会比今天更多。
然而李栋升却骑虎难下,刘喜差过来的小太监已经看到他了,只好带着顾文君走过去。
“这位小公公,顾公子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我们一起去洗碧姑娘那里吧。”李栋升心里滴血,但还是决定和顾公子一起去,有什么事情也能一块担着。
谁知那小太监眼睛一转,竟然说:“李大人你误会了,我是来找陈长必御医的。”
“又是陈长必?”顾文君心头一怔,顿时敏感起来。
李栋升却是觉得尴尬,他一听闻下面的人通报,说是刘喜派了个小太监,要找人去看洗碧姑娘,便下意识以为是找的顾文君,还眼巴巴地把顾文君带来,白白让他的恩人受了辱。
好心办了坏事。
幸亏那小太监也是机灵懂事的,见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当即送了台阶。
“顾公子昨夜受累,这不是担心顾公子缓不过来,才找了别人。”小太监上下嘴皮子一碰,字句吐得飞快:“而且这陈长必的师父不是受了手伤,他们毕竟都是侍候皇宫许久,刘公公也是怕他寒了心,才找他的。”
都是一样用嘴巴讨饭吃的,那太监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在顾文君这样练成人精的面前,便是多说多错。
顾文君一眼就看出这些话的门道,全都是鬼话连篇。
她还抓了主语,是“刘公公”,不是陛下。
“那看来,不是陛下心里有什么不满,是刘公公对我有意见呀。”她松了一口气。
小太监没有注意顾文君的细微神情,他眼神一斜,落到两人身后步入的人影上,笑脸相迎:“陈御医,跟我们去太看看洗碧姑娘吧!”
顾文君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来。
李栋升没怎么仔细看,扫过就收回眼神,从前吴承在太医院横行霸道,作为吴承的好徒弟,陈长必也是占尽好处。
那个小太监认识陈长必,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顾文君却从第一眼起就察觉这个人的不简单。
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古怪。
其中最奇怪的就是,这个陈长必,明明长得一副阴柔女相的模样,甚至因为过于中性化甚至显得怪异,这么鲜明的特征,本应让人印象深刻才对,可他还是容易被人忽略。
这已经就说明很有问题了!
可是这个人却紧闭嘴巴,也不怎么说话。
偶尔不得已开口,也是夹两三声咳嗽,声音天生阴沉。
到底是嗓子真的很不舒服,还是故意伪装音色?
顾文君马上就把心里的警戒线拉到了最高,她主动上前打了招呼:“陈御医,昨天来不及和你介绍,我叫顾文君。很抱歉吴大人受了伤,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她故意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就是想刺激陈长必。
结果这人无动于衷,眉目间都是一直以来的阴郁气质,陈长必只是点了头,示意收到了心意。
“嗯?”顾文君察觉不对。
手把手教自己的师父被断掉一只手,陈长必却还是死气沉沉的,不是他掩饰的好,是他根本就没把吴承的死活放在心上。
眼看陈长必就要跟着小太监走,顾文君心念急转,主动上前,“这位小公公,洗碧姑娘的骨头毕竟是我接的,就算换人去治,那最好也带上我,不仅能帮忙解释,还可以提供建议。”
小太监想不到她这么执着不肯罢休,不由得面露难色。
是刘公公说过别不让顾公子去的,他也没有办法。
顾文君见小太监不答话,陈长必也应声,她便直接伸出手想留住陈长必。
但是陈长必的人已经转过去一半,露出左后背,但是练武的人,警惕性一向很高。
即便顾文君只是想拉住陈长必,下一秒钟,陈长必还是下意识地身形一闪,扭曲身体,一个呼吸间避开了顾文君的手。要不是顾文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都不知道陈长必竟然动的这么快。
她一阵踉跄,差点顺着惯性栽倒,还好及时稳住自己的身子。
“好快!”顾文君之前领教过这样的身手,毕竟差点葬送了性命,记忆犹新。
那人就是敬王殿下身边的左膀右臂之一,朱达。
不过朱达现在身中了陛下一箭,昏迷不醒,
而现在她再看,就觉得,这个陈长必,也像极了敬王殿下的右臂。
顾文君转了数个念头,想到一件事。
“是我之前一叶障目了。这宫里面能接触到贵妃娘娘,深入后宫的,除了太监和宫女,还有太医院里的御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