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自然有顾虑,如今正是陛下大权在握的时候,无人敢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再闹出什么胡言乱语。
那允翊公主,和顾瑜的下场都还历历在目,谁敢再乱说皇室的是非?
何况现在人人称颂陛下.体察书生学子,终于有了明君的模样。一时间,世间竟皆是对陛下的称赞。
这时候,说一句陛下与顾文君之间不清白,更不会有人信了。
之前宫中一直放任谣言散播,是为了引蛇出洞,给幕后之人挖坑。现今事情已成定局,皇宫便出面大肆严查。
公主殿下的事情还没热闹多久,就飞快地消停了。上头下令,搜查那些意图不轨污蔑皇家清誉的人。
既然嚼舌根的都被抓了,民间百姓是相信关于顾文君那些事都是莫须有的诽谤了。
正好同窗秦宸的叔叔做差役,一直在京城中巡逻,秦宸托他盯梢那些花钱找小孩、说书人传播谣言的家伙。
那宫里的命令刚下,秦叔叔便交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列名单,抓了不少的人赃并获,倒是立了大功,马上又要升职!
这件事落到其他捕头眼里,羡慕不已,都说他是大难不死才有后福。
众人纷纷奉承,说他或许能成为下一任总捕头
秦捕头心里清楚这些其实都借了顾文君的风光,不敢冒然接下功劳,只能憨厚地打哈哈应付。
但还有不少人却为另外一位巡捕,齐成发齐捕头愤愤不平,毕竟他的能力更加优秀,怎么就被那个老黄牛比下去了。
谁知道,齐成发不仅没有一点嫉恨,反而还对秦捕头十分热忱。只有齐秦二人心知肚明,这又是顾文君的作用。
实际上齐成发也是顾文君的人,所以他更不会排挤被顾文君一手搭救出来,又扶植上位的秦捕头。
眼见顾文君又得了陛下的赞许。时隔许久,陛下对顾文君的另眼相待不仅没有半分消减,反而越来越多,甚至直接在众人面前表示,恩宠极盛!
这样一来,齐捕头心里更加火热了。
既然投于顾文君手下,他可不打算只指望着总捕头的位置,齐成发有一身的本事,只归缩京城衙门,也太过窝囊了。
这抓人的功劳虽然都归在秦捕头身上,齐成发却对这件事十分上心。还想要逼问出幕后主使,向顾文君顾公子展示自己的能力。
只可惜那些人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勿信了谣言,其他的一点也不肯透露,大概率是有更大的把柄在幕后人手中。
那追究到谣言的源头,不就是那貌美心毒的顾瑜么!
京城衙门满大街小巷的抓人,连好几个学府都盘问了一遍,严词警告不要再传话生事,就是绕过了顾瑜,倒不是对顾瑜格外开恩。
而是因为顾瑜的病!
为了把公主大闹学坊的事端压下去,对外的说法都是病情缘故。这一下子,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瑜得病了!
京城学坊容不下,衙门里也不想平白无故收一个麻烦的“病患”。
那牢房虽然隔开的但是就紧挨着,又闷又湿,极其容易发恶疾。要是抓顾瑜过来审问,万一要是在衙门里传开病,还会殃及差役、官兵,更加棘手。
而且这顾瑜也不是寒门女子,且不说顾瑜是清乐郡主的女儿,到底是顾文君同父异母的姐姐——
虽说顾文君早已经言明自己和顾家断绝关系,但毕竟是顾文君给顾瑜看的病,不顾僧面,总得顾忌这佛面。
衙门一时踌躇,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执行命令的尺度。
齐捕头倒是开窍了,他没有等上司想,而是想办法托人给顾文君送了口信。这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也是这件造谣案子里的话事人。
顾文君的回话也很简单,交代了一句:“顾瑜的病并无大碍。既然宫中下令严查,那就按令查。”
这下,齐成发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找到京城学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顾瑜早就不住在那学坊了,而是被劝退赶走了。
师长们脸色难看道:“顾瑜已经不是我们京城学坊的学生了,莫要再提她!”
“之前确实是顾瑜搬弄是非,败坏学坊声名。但是我们已经加强管教其余学子,勒令他们守口如瓶,遵义守信。
没了害群之马,今后京城学坊不会再有这种糟糕的风气……”
“我们已经写信给了顾家。何况我们不仅帮顾瑜去求文山书院的首席,还给顾瑜找了安身的住所,是仁至义尽了!
此后,京城学坊与她,再无关系!”
京城学坊把这些时日来丢脸吃亏的阵仗全算在了顾瑜的头上,极为不满。在一众师长的眼里,要不是顾瑜折腾这桩事,又怎么会有后来种种?
连受惊请假的学子们都回来了,顾家却还迟迟没个信儿,那京城学坊也不可能让顾瑜一直赖在这不走,想尽了办法把人送出去。
齐捕头没辙,又辗转找到郊外的院子。
到了地方,他人都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通乱七八糟的摔东西声响,还伴随着喑哑的咒骂。
“他们竟然把我赶了出去,那群畜生,狗眼看人低。咳。将来,我可是要给陛下做宠妃的,他们这样得罪我,迟早会后悔的!
我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那女声音时高时低,夹杂着一点轻微的咳嗽。
齐成发迈步进去才看清里面的景象,惊愕地往后退了退。这院落位置偏远,但胜在空间大,东西样样齐全,也不算苛待。
可是顾瑜却弄得一团乱。
她从小就是被人伺候长大的,一旦离开婢女下人,就完全不懂料理生活起居。就算手里有钱,也不会用,更何况现在还不剩下几个钱。
这病是好了差不多,人却快埋汰没了。
一个消瘦的人影陷在椅子里,她连头发都没有梳理好,一半扎成髻,一半垂下来,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几日没有沐洗,显出一种油腻的拧巴。
加上她怒气冲冲,五官张开,眼神发癫,嘴唇干裂,再好的相貌也会衬得丑陋粗鄙。更何况周围一片狼藉,还隐隐有一种许久没有清理打扫产生的古怪的气味,简直让人作呕。
齐捕头连连后退,还是忍不住捂了口鼻。
也不知道是不是婢女吓跑了,总之屋子里头只剩下顾瑜一个。
齐成发不敢相信地问:“你……是顾瑜?”
顾瑜看见他穿着差役官服,反而脸色一亮,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是,我是顾瑜,你是京官吧?
大人,是不是陛下让你带我进宫?”
齐成发是真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外面都说了,陛下是因为关心我的病,才去了京城学坊的!陛下知道我,陛下在乎我!”
顾瑜说起陛下,眼眸含春,俏脸绯红,只可惜这扮相脏乱,不仅没有美感,反而显得小丑作态。
说着,顾瑜又咬牙切齿,恨恨道:“陛下明明是想来见我的!偏偏那群人把我拦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告诉我,只管自己去前头挣脸面。
尤其是那顾文君!
他倒是打着给我治病的幌子又得到了赏赐,却连一个面也没让我和陛下见到,当真歹毒!”
顾瑜说到激动处还攥紧手,“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什么好处都让顾文君占去了,我呢?那些明明应该是我的!”
顾文君可是齐成发背后的主子。他哪能让顾瑜继续诋毁,直接呵斥打断。
“住口!”
齐捕头道:“顾瑜,你之前到处散播公主殿下的谣言,诋毁皇室名誉,现在还不知谨言慎行,宫里已经下令严惩闹事者。
本捕头就是按令来捉拿你是问,你可知罪!”
“什么?”顾瑜明亮的神色一僵,倏地变得灰白,“不,不可能的,陛下明明知道我病了……”
她过于错愕,脚一软,踩到自己之前摔碎的东西。
那尖锐刺进她的鞋,顿时便流出血。
“啊啊——!”顾瑜大叫起来,痛不欲生,却被齐捕头误以为是想反抗,直接压住胳膊捉了起来。
“痛啊,放开我!要是陛下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