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打算让顾公子参加殿试吗?”
对此,萧允煜淡淡地说了一句:“当然,否则岂不是浪费了文君的才华?”
浣墨还想要再问,萧允煜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挥手示意浣墨把这些东西都撤下去。
皇帝陛下重刑罚多杀戮,却从不纵情声色。
要不是顾文君引起了萧允煜的注意,让他破天荒地开了窍,萧允煜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对女人这些物件感兴趣。
浣墨连忙把那些有辱斯文的各式物件拿了下去。
看着萧允煜的神色莫名,辨不明究竟是喜还是怒,浣墨试探问:“那依陛下所说,奴婢这就准备一些养气补血之物,加在顾公子的赏赐里。”
这总是没错的。
萧允煜先是颔首,然后又勾起唇角含笑,眼神深深:“浣墨,别被抓住破绽了。殿试过后,朕会亲自试探顾文君的。”
他承诺顾文君的事,一定会做到。
但是。
顾文君答应他的也不能悔改。
这要真是顾文君故意隐瞒,萧允煜可不会简单放过对方。
顾文君越是隐瞒得严密谨慎,萧允煜越是生出一股要抓住对方把柄的执念。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确定把顾文君收进自己的掌握之中。
浣墨对陛下的做法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只要知道,陛下对顾公子的心意没有变化,就足够了。陛下是浣墨的主子,那么无论顾公子是什么身份,都是浣墨的另一个主子。
于是浣墨应道:“是,浣墨会小心谨慎。一定会避开顾公子的注意,又能照料顾公子的身体。”
其实现在浣墨还拿捏不定顾文君装扮成男子的事,但是一想到顾文君真是个女子,浣墨这般冷酷的铁石心肠也不禁一软,生出无比怜惜。
“顾公子确实是受苦了。”
浣墨愤而道:“若非顾家苛待,顾公子也不会有这么瘦弱的身骨……”
这和男女的性别都无关,纯粹是顾家不做人,把第一任夫人连同孩子抛弃在乡下,任其自生自灭,且不说这中间还有没有暗暗下手针对,光是不管不顾就令人发指。
陛下唇边的弧度并未收起,但他的笑意却凝成了寒气。一张俊美的脸五官未变,却转眼就幻化为可怖的修罗。
“这笔账,文君想要自己算。朕依文君的。”但是萧允煜的话里还有未尽之意。
等顾文君动完手,他自然会补上剩下的。从把顾文君划进自己领地之后,萧允煜就没有想过要放过那些伤害顾文君的人。
顾家。
一个江东郡守,一个郡主夫人,一个沽名才子,一个钓誉嫡女,这些混账在萧允煜的眼中,早就都是死人了。
若不是顾文君还需要他们,还有用处,这些人根本活不到此时此刻。
然而陛下杀伐根除的法子虽然彻底,却无法把顾文君想要知道的秘密公之于众。
尤其是当年关于第一任顾夫人与外男有染,扫地出门的真相,顾家的现任夫人宁愿让儿女受罪,也要捂着。
对付这种人,就必须用上更大的刺激,才能催化矛盾,逼对方露真相。
恶人自有恶人磨。
郡主夫人曾经再如何只手遮天,不可一世,她嫁到江东顾家后,就不再是当年的清乐郡主了,而是顾长礼的夫人。
还是一位抛了弃子,养废嫡子闹得人尽皆知的毒妇!
这已经让萧清乐的名声在江东岌岌可危了,还好她还有一位从小擅长琴棋书画,样貌柔美精致的嫡女,指望不小。
那嫡子顾瑾是不中用,成天赖在家里无所出。
可是顾家的嫡女顾瑜还在京城呢,听说顾家把顾瑜送到京城学坊上学。
哪怕文山书院声名大噪,京城学坊的地位还是摆在那里,更为大众所知。谁不知道那里到处都是王公贵族,名门世家,一旦顾瑜被什么人看上,高嫁到京城,顾家说不定又要高升了!
到时候,顾夫人就能借着女儿的夫家挣回面子。
顾家的一家之主顾长礼对此也是信心十足。
儿子那一头失败了,他就把全数希望都寄托到女儿的身上。
他现在常常与同僚出去喝酒,稍微醉了就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话,与从前装模作样仪表斯文的顾大人完全不同。
顾长礼留恋酒肆茶楼的厢房。
“我那逆子顾文君都能被公主殿下看上,我们连聘礼都已经备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成婚。
我们顾家马上就要变成皇亲国戚,害怕瑜儿认识不了王侯勋爵吗?”
顾长礼喝得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小酌变成找人酗酒。萧清乐摆脸色不给他钱,他甚至借钱买醉,借的钱数目不小,不过还是能借出来。
依仗的就是所谓的“逆子”顾文君的名头。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顾家大不如从前,一步步衰落的事实。
这时候,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子顾瑾。
哪怕顾瑾是自己疼爱到大的儿子,一旦成了丢人现眼,败坏名声的累赘,顾长礼就当顾瑾不存在一样,只捡着好听的说。
但顾长礼自己心里也清楚顾文君对顾家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每每顾长礼拿着顾文君吹嘘一番后,总是会带上顾瑜,强调机会还在后头,不是只靠顾文君一个。
他也是真心期待,顾瑜在京城能弄出一些大阵仗,借此获得上位者的青睐。
顾长礼喝大了就忍不住幻想:“瑜儿的美貌是江东排第一的,说不定连陛下见了都会心喜……”
“顾大人慎言啊。这些事还没个准信儿,说不得。”
“诶诶,别喝了顾大人,喝酒伤身,要不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顾长礼直接挥手:“不回!”
“谁要回去看那毒妇的脸色,让她好好反省,怎么教的儿子!本官只不过是稍微和家中侍女说了几句,都不行,这算什么!”他骂骂咧咧一通,让周围的人一阵无奈。
有人小声嘀咕:“这酒继续喝下去,再高的俸禄也担不起,这欠我们的钱还不知道怎么给呢。”
顾长礼耳尖听到了,还要跳起来指着对方骂:“你什么意思?我这个未来的公主丈人还会拿不出钱吗?”
“顾家还没有没落呢!只不过是我夫人小肚鸡肠,恼我不肯给钱罢了!”
周围捧场的要么是和顾长礼共事不好甩脸,要么就是顾长礼的债主指望着他还钱,哪怕他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也不好反驳,纷纷苦笑。
“顾大人!”
一声通报传来,方才打断顾长礼的自吹自擂。顾长礼喝得醉了,眼前看不清人影,他只听见对方说:“顾大人,有你的信,是顾瑜小姐寄来的。”
顾长礼连酒都顾不得喝了,伸手一拍桌案,“瑜儿来信了!”
他看到信,眼中一亮,还以为是季家和允翊公主的事情做成的报喜信。顾长礼如此在乎名誉的一个人,最期待的就是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狠狠出一口气。
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来来来,你们都听听!”
酒意上头,顾长礼也不管这信为什么是送到这里,而不是顾家,直接就拆了信,当众高声宣读。
那声音陡然提高,恨不得让端茶送水的小二小厮,连同厢房外的人都能听见。
“爹娘亲启,孩儿有难,被抓进了京城衙门,速来救之……”
顾长礼想也没想地照着一段念完,然后他那被灌了一半酒的脑子才清醒过来,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脸色瞬间变了,从酒醉的通红唰的一下化白。
“是谁,是谁假冒瑜儿!”
顾长礼愤而怒喝道,见他严词警告、怒发冲冠的模样,总算摆出了江东郡守的威风。“瑜儿从小知书达理,学文学艺,在京城学坊也是安分守己,这一定是假的!”
然而酒桌之上,这些一起喝酒的家伙身上各有官职又是顾长礼的债主,要不是指着顾长礼以后会发达,才不会给他面子。
现在他们一听到顾瑜被衙门抓了,神色纷纷剧变。
有人直接从顾长礼手中把信夺过来。
“真是顾瑜写的求救信!”
“绢花小楷,顾瑜是和江东小姐们出过诗篇,这是顾瑜的字迹,错不了!”
“京城衙门抓她,是因为搬弄口舌,编造公主殿下是非,诋毁皇室名誉……”
短短几行字看完了,桌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借了最大一笔钱的人,几乎气急败坏,冲上去就揪住顾长礼的衣襟,忍无可忍大骂道:“顾长礼,原来一直是你这厮在弄虚作假,你耍我们呢!”
“什么驸马,什么皇亲国戚,呸!都是你在做梦!”
“还想着把你女儿嫁进宫里,呵呵,先把她救出来再说吧!”
“少说废话,快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