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迅然而逝,到了戌时之刻,百花宴席,终是拉开了面纱。
不眠夜的弯月,都要比以往来的更明亮些,如碧玉暇般映透在堂前砖。
严文和刘润高坐于上,台下五十名公子也有序入座,堂中四角直耸而立的四根盘龙柱上皆饰以红黄彩稠,台基上点起的檀香,飘飘袅袅笼罩此般热闹之景。
随着严文合掌而拍之声,一群小厮依次端上了嘉肴美馔摆放于各公子的檀木食桌上,顿时,百花香伴着珍馐之气侵满了整间屋子。
其中,蔬果黄绿、鸭禽鱼虾之上皆以新鲜花瓣作装点,而杯中美酒也是以各种娇花酿制而成的百花酒,馝馞醇香。
紧接着,便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两侧乐师鸣钟击磬,堂中舞姬水袖盈盈,身轻如燕跳着惊鸿舞,台下诸公子也跟着放歌纵酒、杯酒言欢,一同享受着此般绝妙。
待舞姬一舞而过,严文摆摆手示意其先退下,此时,屋中又归于平静,他拿过一册卷轴,双手拉开,似要宣告圣旨的太监般,清了清嗓子。
“咳咳!老夫,现在就来宣布第三环节诸位的得分,以及本届三名誉花使!”
说完一句话后,他又卖了个关子,沉默了好会儿,害得台下之人屏住呼吸,神情严肃“哎呦!不要那么吓人的盯着老夫看嘛!”紧接着又老不正经地挑起嘴角,打趣道“要不咱们来下个注呀!”
“严大人,别拿着逗趣了,诸位公子们都等着呢,快宣读吧!”一旁的刘润有些急了眼,朝他皱了皱眉。
“切,没意思。”他只得歪着脑袋又展开刚合上的卷轴,“第三轮,孙穹记二十分,白曲记五分,程敛记五分,……”
严文念了好一会,才将第三环节每人的得分念完,顿了顿许会后,宣读出了最为亢奋人心的内容“据三轮分值而加,本届百花宴誉花使为孙穹,叶修瑾,程敛。”
消息一出,台下安静了一会,却又立即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打破“什么!本公子居然落选了!不会如此倒霉吧!”
这人捶胸拍桌,哀嚎而道,这般叫苦不堪,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位公子哥,肯定是咱们的唐钰小公子咯。
坐于他旁桌的江辞有些不厚道地笑了,搞得他身后的小丫头有些不解,偷偷戳了戳他的腰,侧过头小声问“江辞,为什么唐公子没被选上那么难过呀?”
“嘘!乖乖吃你的东西就行,若不是严大人特许,你哪儿能来吃得上这顿上好佳肴,在这场合,莫要多言语。”
江辞拿起一个包子就往魏未嘴里塞,幸好,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虽是有些心疼唐钰,不过作为他最好的友伴,不来点火上浇油,多不够意思!这样才能体现出真感情嘛!
“唐钰,收收情绪,那么多人看着呢。”江辞凑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而戏谑而说“回去什么时候办酒席,一定别忘了请我。”
“你!”江辞这副欠打的样子,就和前几个月之前嬉笑他的唐钰一样,只不过这下,气得唐钰一时间都哑了口。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命里有时终须有啊!这下终于到他笑话唐钰的份上了。
而就在此刻,一个身影站了起来,虽是瘦小身躯,却发出如洪钟之声“严大人!晚辈不服孙穹,以他这种人,压根配不上誉花使的称号!”
此话出口,倒是引起严文趣味,从古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质疑过取得誉花使雅称之人,这叶小公子,乃为第一人。
“哦?叶公子,你说孙某不配此称号,这一点令孙某很是不解呀,试问叶公子,在下是哪儿配不上呢?”
面对叶修瑾这般叫嚣,孙穹非但无恼,反而是平静地端坐于下,摇晃着手中的一盏玲珑酒杯,微抬眉眼而问。
“这孙穹,大家都知他手段高明、心思慎密,于第一环节就把诸位当成手中棋子,虽我承认,第二环节的确是凭借他个人所力而得,可这第三环节,恐是又似第一环节般,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不然,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拿下十两银子!”
“那叶公子,你这是在质疑刘大人的监察吗?”孙穹这人真是甚是聪明,将话题引向了刘润,这样一来,谅他叶修瑾在怎般胆儿大,也不敢直接质问刘润。
果不其然,此话令叶修瑾哑了口,只得深埋下头,紧握双拳,脸部的线条都显得冷硬。
可这会,怼天怼地的江怼怼却起身而道“孙公子,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上来就把刘大人拉出来当你的挡箭牌?”
“笑话!江辞,本公子怕不像你一样,做了更加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本是冷静的孙穹一听到江辞的声音,就恼得失了理智,将酒杯重重搁于桌板上,眼神盯上他身后之人。
“本公子做错了事,会承认,也愿意负罪,可不像你孙穹,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心思!从今上午到现在,有几个疑惑一直困扰于我心间,不知孙公子,能否为我一一解答?”
“荒唐!你一个都未参加之人,有什么资格来盘问我?”他气急败坏上了头,好似倾尽所力掩盖着什么。
看来呀,这顿百花宴席,注定是吃的不太平。
“孙公子,江辞虽是被老夫免去了资格,但这百花宴席,本就是大家畅所欲言的嘛,何必发那么大脾气,江辞,你问就是。”
“谢过严大人。”江辞微微侧身向严文道意,几步走出到孙穹跟前“孙公子,今早你走后,我觉得苏念白、唐钰、叶修瑾三位公子这几日的遭遇有些过于奇怪,便私下找他们详细问了问,哪知,那位瘦黑的男子同时出现在他三人的历程中。苏念白误入的那家黑店时,其中那名打手就是那名瘦黑男子;唐钰被人围攻奚落时,领头的也是那名黑瘦男子;抢走叶修瑾十两银子的小贼,也是那名瘦黑男子,你说,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孙穹下意识吞咽了口沫,本抿作一条线的唇突嗤笑嗤笑而起“江公子,你不去当捕快,真是屈才了,这瘦黑男子世间有千千万,你又是如何确认这三人皆为同一人的呢?再说,就算都为同一人,和本公子,又有何干系?”
江辞不禁一阵叹气,若是无凭无据,他会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吗?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双手挽起,转过身对着在座之人说“本公子也很懊恼,天下怎会有如此愚笨的黑店老板娘,每次行动皆只派那名瘦黑男子去,她莫不是不知会被人抓把柄?这头脑究竟是怎的开黑店的?再说回来,那名瘦黑男子更是愚蠢,分明自己外貌特征过于‘出众’还不蒙面行事,是怕别人找不到他不成?毕竟不是谁都能有那般奇异的外貌的。”
“那……这又关本公子何事?”
江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捂着下巴深思了一会“是呀,这又关孙公子何事呢?但那位长着一脸麻子的男子,可是认识你的呀,你说,这关你何事?”
“呸!你就是在血口喷人!他脸上分明没有麻子!”还没等江辞说完,孙穹就抢过了他的话,殊不知,在不经意间就将自己暴露的彻底。
就算心思再怎么缜密,布的局是有多深,终究会被自己所出卖的。
顿时,台下众人似揭开锅的蚂蚁,乱作一团,纷纷议论着,而上座的严文,也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今晚这出“江公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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