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晚辈已吩咐院中之人离开了,您看,这下可以告知晚辈您的条件了吗?”
这半先生,说来也是奇怪,非要江辞把一院子人都赶走他才说,江辞虽说不解,但为了床上命在旦夕的小丫头,还是照做了去。
半先生走到门外环视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背着手走到江辞跟前,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儿阴沉着脸问道“江公子,你爱她吗?”
“我自然是爱她的!”江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脱口而出,可却惹来半先生的几声冷笑,一字一顿说“那你愿意,为她去死吗?”
对于他突然抛出的这一句话,江辞忽有些未反应过神,半先生见状,不禁压低了声“你犹豫了。”
话闭,他就拎起摆在一旁的竹篓要走出屋门,可就在他手才触及到竹篓的一刹那,就被江辞紧紧握了住。
“半先生,不妨您说,我江辞天生就不是什么大英雄,自然是畏惧生死的。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古有那么多人愿为他人去献出自己鲜活的生命,因为心中有着想去保护的人。”
他的语速极为平缓,嘴边还带起了笑,话未毕,他又接着续说“若是晚辈的小命能换回魏未的命,我愿意。”
从始至终,江辞的目光都未离开过床榻上的人,眼神里的柔情都快溢出一泉春水。
半先生听后,转过了身子,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嘴中叹出一口热气“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量魄力,老夫实在是佩服,那老夫就帮你这一把吧。这蚀骨散,不是不能解,只是这解药……需要心上人的心瓣做药引,这就意味着……老夫,需要你这颗心。”
半先生说着,手便抚上了江辞跳动剧烈的胸腔,而江辞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和缓,非但无惊恐失色、大呼大喊,反倒嘴角含起笑意“无妨,只要能救回丫头,就为大幸。”
可此般深情有意之话,却惹得半先生捧腹大笑“哎呦,江小公子,这掏心窝子的话你都信?哈哈哈哈哈,可真逗!”
“半先生!方才您莫不是在骗我!”
江辞有些急红了眼,他本以为这半先生是个正经人,可没想到同性情大变的严文一样,是个以捉弄别人为乐的坏家伙!
半先生收了收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和这怄气小公子解释道“老夫只是想探一探你的心意罢了,再说,老夫怎敢将你害死啊?你死了,你那丞相爹不得把老夫的脑袋削下来?而且,你若是真就这样死了,你那年迈的爹娘怎么办?小子,这有情有义呢,是好事,但可不能置你的两位高堂于不顾啊!”
他的一席话点醒梦中人,江辞羞愧埋下了头。
“行啦,你也别自责了,据老夫所看,你的夫人没有多少时间经得住咱们搁着唠嗑了。”
半先生走到床前,看了看气若游丝的魏未,紧而转身同江辞说“江公子,老夫能把你夫人救回来,可保不准她是否还能存有如今的慧根。她儿时就因一场高烧烧坏了脑,才智仅有六七岁孩童般,如今再经过这毒性的攻击,恐怕就真成大小便都不能自控的傻子了。”
“就算她变得更愚笨,或是行动不能自理,但无论她发生怎样的改变,她,是我江辞的妻子的这一事实,永世不会改变!”
江辞走到床沿处坐下,紧握住魏未的已是浮肿的手,眼底尽是数不尽的柔情。
“你倒是个深情好男儿,喏,拿着,将这颗丹药给你夫人服下,不出半个时辰,她定是生龙活虎!”
半先生从怀中掏出一红色锦囊,从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丹,江辞见状,正要去拿过,却又被这老顽童收起了手。
“哎!老夫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哈哈!”
“半先生!您别闹了!算晚辈求您!”看着江辞那副着急的样,他才收了收顽性,撇了撇嘴,“切,真无趣,老夫又不是不给你,不过,你得拿个东西和老夫交换。”
这怎么又要交换?这个半先生,咋还是个事儿精!
他虽心有抱怨,却又不敢直言,依旧是好声好气地同半先生说话“您说!”
半先生见目的达到,露出一丝极为不轨的笑意,令江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以为他要提什么极为苛刻的要求,没想到他竟是想要魏未平日佩戴的那个银铃!
“半先生,您要那个银铃作甚?您若是喜欢,晚辈给您把全盛安最好的银铃买来!”
“老夫不嘛!老夫就要那个!你给不给!”
他像个被没收了糖的小孩般,一屁股坐在凳上,扭着身子撒起了脾气。
江辞无奈,只得走到铜镜前,将那串银铃递到未先生手中,而未先生倒也是直爽,直接就把丹丸拿给了江辞。
“好了,那老夫先出去等着,等你夫人醒了老夫再走,不然呀,被你们传成江湖骗子可就不妙了。”
江辞朝半先生弯了弯腰道谢,他也是投以微笑示意,背着他的竹篓,带上他的招牌旗子便走出了院。
而江辞也赶忙倒了杯水,小跑至床边,将魏未的头轻轻扶起,喂她吃下了那颗丹药。
这半个时辰,对江辞而言,怕是人生最为难熬的一段时候了,他的唇始终抿着,抿到失了血色,握住魏未的手也热出了汗。可就算如此,他仍是坚守在床边,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于这个过程中,魏未的脸上逐渐晕出了红色,泛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了些许,就在燃着的熏香倒下最后一截香灰时,床上的娇人,也终于睁开了眼。
“肉脸包!你醒了!”江辞握住她的手愈发用劲了些,连忙凑过身到贴近她的脸,急促拍打而出的热气都扑到了魏未的脸上。
“江辞,你怎么这幅模样了,你这一蓬头发,都可以当鸟窝了,真丑,哈哈!”
没想到魏未这个小没良心的,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戏嘲为了她三天三夜未合眼的夫君。
江辞听后,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佯嗔道“好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样说你夫君!”
可他话还未说完,魏未就探出了被窝中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这是怎么搞的,疼吗?”
江小公子最好面子,若是被她知道这额头伤是怎么弄的,那岂不是得遭她笑话一辈子!于是,他便将事情隐瞒住,换了一个口头说法“无碍!这,这是,昨晚起夜,不小心,不小心,撞墙上的,你,你知道的嘛,天太黑看不清路!”
“骗人!你看你都结巴成什么样子,还撒谎!羞羞羞!”魏未俯着身子坐了起来,边说边朝着江辞做了一个鬼脸。
江辞见谎言被揭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从肉脸包醒来时与他所交流的话语都与往日截然不同,他不禁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丫头,你莫不是又烧坏了脑子?”
“你才烧坏了脑子呢!”魏未娇嗔一声,推开了江辞的手。
江辞不解眼前人,怎么突然的极为机灵?连忙吩咐门外候着的小厮叫来了前厅的半先生。
“哎呦,江公子,你府上的下人是练过轻功水上漂吗,这一路拽着老夫赶来,差点跑得老夫岔气!”刚跨进门的半先生,汗珠直往下落,弯着腰身扶着墙,口喘粗气说道。
江辞连忙将他扶到桌前坐下,并为他倒了一杯茶,待他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后,江辞才发了问“半先生,真是抱歉,又把您从前厅大老远地给拉了回来,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夫人在您的神丹的药效下,的确是醒了过来,解了毒,可这……”
江辞转过头看了看扑闪着大眼睛望着他的魏未,不禁觉得接下来所要言说之语当着丫头的面有些不便,便将屁股还未坐热的半先生拉到了墙角处,低声询问。
“您不是说,我夫人醒后,极有可能变得更为呆滞,可她方才与我说的一番话,分明是清醒如常人呀!”
“嗯……”半先生摸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啊!老夫忘了告诉你,这经过一场大病,有微乎其微的几率让愚笨之人恢复过来,没想到这个奇迹在你夫人身上发生了,怎么,变聪明了?你不要了?”
许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江辞都不敢置信,一时哑了口,但回过神后,又急忙摆手解释“才不是!我夫人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他这话说的过于大声,不巧被魏未听进了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哎呦,这情爱的酸臭味呦!熏死老夫了!行了,你夫人醒了,那老夫也就走了。”
“哎,半先生,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再怎么,也留下来一段时日,让我们好好的报答您吧!”
眼看半先生背着竹篓就要走,江辞紧忙拉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挽留住,可这半先生只是笑着转过头向江辞索要了半两银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府。
“半两,半两,半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医你顽疾,救你性命;半两,半两,半两银子……”
续而,他接着摇着那破旧的旗,把玩着虎撑,朝更远处走去了,直至消失于云巅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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