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结界,那扑面席卷而来的凛风,便钻进了暴露在外的每一寸毛孔,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反而愈是狂烈。
“嘶……这鬼天地还真是冷……月空盟里还真是要暖和几分……”
齐卫楠将大氅裹得紧紧地,恨不得将自己包裹成一只大熊,而左手上则是担放着已冻成冰块的狐白裘。
“你,你还别说,这还真冷,雪下的比我们进盟前还要大了些。”青袍哆嗦着身子,回着齐卫楠的话。
在狂啸的北风面前,几人都不得不到低下头,硬着头皮往前走,在厚重的雪地下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好不容易走到了岔路口处,但他们却发现,自己的马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车尚且还在,但马却没了踪影。
只留有一滩腥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万里雪白的大地,远远望去,显得额外的刺眼。
齐卫楠见状,赶忙小跑上前,却发现马车的车辕被咬成了两截,捆住马儿的缰绳也横七竖八的断成几条。
她弯下身子,在马车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雪地上了布满各种抓痕,凌乱的马蹄印和狼爪印。
这定是经历了一场厮杀,那匹陪着齐卫楠他们一路走来任劳任怨的马儿,也定是被那群畜生吃下了口。
可不曾想,它们竟饿到了这种地步,就连骨头都啃噬的如此干净。
但此刻不是在给马儿默哀的时候,想必那群畜生未曾走远,应该还在这一代晃荡,若是运气不巧,和它们撞了个碰面,不说缺胳膊少腿,也得伤了身体。
齐卫楠向生一青袍摆了摆手,将场地的状况简单地同二人说了说,之后,他们几人便不敢再多做停留,顶着天寒地冻朝朋来客栈走去。
而葛烨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自打齐卫楠他们离开后,那老板娘便换着法子地来差使他,这不,这会儿,楼下的那位姑奶奶又唤起了他的名字。
“葛烨,下来!”窝在铺满羊毛毯的美人榻上的女子微微昂了昂头,朝楼上娇声道了句。
“是,老板娘!”自打葛烨在二楼替她打扫这上百间屋子起,这已是第七次被楼下的姑奶奶唤自己名字了。
他不敢稍作耽搁,连忙将手中的抹布放入水盆中,随意将撸起的袖子放下,几步跑下楼去。
分明外面正是冰封雪盖的仲冬时节,但葛烨的额顶处却渗出了粒粒晶莹的汗珠,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流淌到修长的脖颈处。
“老板娘,请问有何吩咐?”他擦拭去头顶的汗珠,吞了几口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榻上女子身子向后一倚,将整个人从那片柔软中挣脱开来,微微坐起了身,手中抱着一团雪白之物,冰冷的指甲在它身上游窜。
“这次下来的怎么如此之晚?”她未曾抬头给葛烨一个正眼,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紧闭的睫,眯成一条迷离的细缝。
“老板娘……自从昨日晨时到现在,你……你就未给在下食过半物,再加上这几趟的奔波,我的体力……实在是有些跟不上……”
葛烨将眼睛正视着榻上人,却未料此话惹得她心生不悦“噢?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怪我花如颜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了?”
她终于给了葛烨一个正眼,顾盼之际更潋几分锐气,不过她的眼神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似是赏赐一般,只留一瞥。
听到这,葛烨将两瓣薄唇紧紧抿起,他虽说出身乡野,但十多年来也未曾遭过这般的奴役。
若说花如颜吩咐给他的都是些正经活计,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靠着人家的客栈才能有个落脚地,理当出些体力活报答。
但这花如颜,明摆着就是想捉弄于他,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将他叫下来,做一些她自己能力之能的琐事比如替她添加手炉里的炭火,又或是替她将红薯剥皮。
想必这次将他叫下来,定还会吩咐这些消遣人的事。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葛烨只得吞下这口恶气,朝她赔着不是“老板娘给葛烨提供了住所,葛烨不敢说是不从。”
“呵,这还差不多。”花如眼垂下眼睑,逗着怀中那一团雪白,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心中怨气,“你们这些好看皮囊的男人,就当受点苦!”
没等葛烨开口,她便再度轻启丹唇“我的雪球饿了,去厨房给它弄些吃的来。”
葛烨顺着目光寻去,终是看清了那团白色的绒毛为何物,乃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狗,蓬松厚长的尾巴缠绕在花如的颜的手腕上,似一条天然的皮草,魅惑而野性。
“是”他点头答允道,便几步走向了后院,给那狗祖宗备食去了。
待葛烨走后没多久,花如颜便端起身子,怀抱着雪球走到门柱前,将整个身子倚靠于上,抬起一双没了光的眼睛,望向屋外之景。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些,纷纷茫茫地扑满了对面屋檐瓦顶,在这大雪的日子,穗央城的街道愈发冷清,张望了许久,也未见一个人影。
花如颜伸出一只柔荑接过几片晶莹绒雪,盯着掌心片片形态各异的雪花片不知想着什么,随而又将手掌合起,将几瓣雪白攥得生紧。
再次展开来时,雪花已变成一滩刺骨的冰水,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雪球,你看,再美丽的东西,也总有消散的时候,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涂再名贵的脂粉,也抵挡不住岁月的痕迹。”
花如颜呆滞地望着掌心中流逝的水,抚上自己的脸颊。
“叹美人迟暮,空留一地愁丝,秋波望,望不回昔日郎。”她抚摸着怀中的雪白,声音说得很轻,好似生怕打扰到它的休眠,“十二年过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雪球不会给她答案,亦不会有任何人来给她答案,留给她的,只是死一般的静谧。
“呵,他不会回来了。”花如颜苦笑一声,自问自答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走回到屋中,走到美人榻前,身子向后一仰,“砰”地一声将整个自我陷进柔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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