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刚毅三分“按照盟内规定,凡有长老仙拭,所有弟子必须在大殿内行一整日的跪礼,以表对长老的尊敬。而华令秋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偷偷溜进了后山之中,发现了秘洞中藏着的金银珠宝,有些金子上,还带着泥土,于是他便笃定,这是私自挖出来的珍宝。”
说到此处,风子涯忽将视眼对上了齐卫楠“你应该都知道,发现一批从土中挖出的珍宝这意味着什么。”
他没等齐卫楠回答,便接着自问自答而道。
“在现任国主继位后,便颁布了一条国规,不允私人挖掘珠宝,若是无意中挖掘到的,也需要及时向上禀告,交给国家来处理。但这结果很明显了,秘洞中藏着的,就是长老们私下挖来的,他们犯了国罪。”
风子涯哀叹了一声,不知是在感叹长老们的糊涂,还是在感叹月空盟的落败。
“于是乎,华令秋悄悄传了文书报给了他在穗央当地做官的叔叔,他叔叔又飞鸽传书禀告给了国主,这个过程,仅用了两天,两天后,月空盟的宁静便彻底打破了。”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就像喝醉了般,但齐卫楠知道,他比谁都清醒。
“国主得知后,愤然大怒,先是派穗央官员包围住月空盟,随即又派出人马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月空盟,并且在华令秋的带领下,找出了秘洞中藏着的那几箱金银财宝。”
听到这,齐卫楠心中的担忧愈发浓烈几分,没等风子涯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那我师父呢!是师父是不是也被他们抓走了!他现在身在何处!”
只见她一个箭步跃到牢笼之前,双手紧紧握住铁杆,恨不得将其扳开。
“你别激动,你听我说。”风子涯急忙走上前去,“在二长老和四长老对藏金事实供认不讳后,皇御军便找到了你师父,将他也逮捕到了月空盟内,过几日……皇御军便会将他们三人带回武安城,听由国主处罚了……”
“师父……”齐卫楠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他被关押在哪?我要出去救他!”
风子涯紧抿住双唇,长吁出一口气,眉眼垂落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长老们被关押在雪牢内,只有手持钥匙才能打开,我虽和你一样,想要救出他们,但我不能。”
却不料他的话激怒了齐卫楠“别以为小爷没听到那个姓庞的首领和你的对话,他叫你长老,还说你是国主关照着的人!风子涯,我看这告密的人不是华令秋,而是你!不然你怎会爬的上这个位置!”
她愤怒之下,随手抄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子就朝风子涯扔来,而他也没有躲开,反倒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挨了她一石子。
“你为什么不躲……”
风子涯闻声,抬起了头,只见他的额角处,已是被石子砸破了皮。
“若我挨了你一石子,能让你消气,那我自是愿意。”他边说,边背过了身去,“我也是有我的苦衷,并非向你所想的那样。”
风子涯侧过身去,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嘴唇都在颤抖。
“按照国规,‘凡瞒报私吞者,诛九族,连坐制’,这便意味着,整个月空盟的弟子都会被杀死!”
说到这,他猛然回过身来,扯红了脸咆哮着“我不怕死,但我不忍看着盟内那么多师兄弟无辜惨死!于是……我便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齐卫楠听到这,愤愤打断了他的话,瞋目叱呵着。
“什么交易?!”
“寿命。”
风子涯从唇齿中淡淡吐出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使得齐卫楠眉心拧紧三分,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什么意思?”她问。
风子涯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眼神瞟到齐卫楠惊诧的脸上,回答道。
“皇御军的人马到来后,二话不说就要展开屠杀,而盟内弟子们也拿起了各自的武器,打算与他们血战一番。但我知道,就算今日我们真能胜了皇御军,明日还是会被镇压下去,因为只要我们还身处于宁云国内,就逃不脱国主的制裁。于是乎,我便拿出了这笔筹码,与他们做起了交易。”
他说到此处,忽从怀中掏出一陶瓷药瓶,手指捏住左右晃动了下,发出碰撞声响。
“这里面装的是我炼的丹丸,亦是能使人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风子涯顿了顿,吁出一口气来“我所炼的丹丸,使人长生不老做不到,但延寿几十年,亦是能做到的。不过他们对于丹药的药性感到质疑,并未一时间答应,但也没有屠杀盟中弟子,而是将大家关押了起来,把我带回到国都,面见了国主。”
他边说,边取出了一颗丹丸,只见其周身绽放出金耀的光泽,点缀了这片黑暗。
不过风子涯很快又将丹丸收了回去,可见他对此物很是严谨,他语调平稳地说着。
“我是被太子和庞洋带回去的,在见到国主后,我向他们证明了丹丸的药性。”
“你如何证明的?”齐卫楠反问着,风子涯闻声,默然一笑。
“这很简单,我让他们找来了位将死之人,给那人服下了一颗丹丸,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后,那人逐渐红润了面色,有了生气。随后,经太医看诊后,发现他原本身患的痨疾竟已痊愈,体征全然恢复。由此,国主便信了我,不仅答应我免去无辜之人的性命,还保留下了月空盟,封我做了月空盟长老。”
风子涯说到此处,吸了吸鼻,声音有些嘶哑。
“但……对于长老们所犯下的私罪,无论我费尽了多少口舌,国主都不愿放过他们,是我无能救不了他们。且国主还下了命令,若是我岂敢动了歪心思,偷偷将长老们救走,到时,他不仅要月空盟弟子的命,还会要了整个穗央百姓的命!所以,这就是为何我不能救出长老们的原因。”
经过他那么一解释,齐卫楠大致是摸清了其中原委,不过他对于风子涯说的话,并没有全信,毕竟其中蹊跷之事太多了。
先不说华令秋告密一事是否属实,就拿他炼的那可使人长生的丹丸来说,那可是多少炼丹师穷尽毕生修为也达不到的境界。
可他风子涯区区一个刚满二十的小道士,竟可炼出此般丹药?
这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齐卫楠并未将心中疑惑道出,而是假意选择相信。
“原来是如此,是我误会你了。”齐卫楠沉吟片刻,“你也别太自责了,毕竟你还保住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或许……这一切都是代价吧。”
风子涯昂起头来苦笑了几声,并未回答她的话,与此同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开门声,射进几缕耀眼的光亮来。
风子涯抬手遮住刺眼的光,半眯着眼睛看清了门处的两个身影,侧过身去对牢房中人低语道“他们只给了我一盏茶的时间,这会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随即,他便迈出了步子去,不过才走了几步,他就立住了脚,窃声向齐卫楠说“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风子涯的声音虽是拉的很低,但齐卫楠听得很清楚。
她一直趴在铁杆上,侧目望着风子涯的离开,直到他得身影与微隙中的光束相融,直到整间牢房又被漆黑笼罩,她才回过了头来。
齐卫楠只觉远处这人,身上多了些陌生的气味,但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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