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余罪中,杀业最重”,且大乘佛法有曰五戒,而五戒之首规就是不杀生戒。
一边是自己的戒律,一边是自身的性命。身为出家之人的清缘在面对这个致命抉择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无名却没给他多余的时间思考,冷声追问着“回答我,你会杀了它吗?”
清缘抿着双唇,看了看手中的砍刀,又看了看黑暗的尽头“如来佛祖曾割肉喂鹰,即换了鸽子一命,也救了饿鹰的命。而如今,同样的事情摆在小僧面前,但……”
这时,他想起了包袱中的化青笔,这支以整个安国寺无辜僧侣的命才换来的化青笔,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你的那些大道理。”无名见他沉默了唇,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我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和尚,总以为能渡天下人,实则,连自己都渡不了。”
她摆了摆头,转身朝外走去,可才走了几步,就突然回过了头“你还不走,等狼来吃你吗?”无名看着还愣着原地的呆子,竟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可是……可是……”小呆子回过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完整表达出一句话来。
“没有可是。”无名走到他的身边稍立住了脚,随后便朝小巷的尽头走去。
“女施主!不能过去啊!里面有狼!”清缘见状急忙追上她的身影,脚下的步伐快如羽箭。
但是在他跑到尽头时,只见地上躺着一名男子,压根没有什么所谓的狼。
“这……这是怎么回事?”清缘一手擦拭去头顶的细珠,一手插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就是如你所见一样,没有吃人的狼,却有玷人清白的畜生。”无名走到奄奄一息的男子身旁,用脚狠狠踹了踹他。
亦是这时,清缘才发现男子的肚子上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汩汩涌出,慢慢在他身边溢出一朵刺眼的花来。
“他,他受伤了!”小和尚急忙踱步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男子,瞳孔中放射出的都是惊慌与紧张。
但和他一相比,身旁的女子显得淡定多了“是啊,我捅的。”
无名将双手环在身前,话语中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好像面对的不是一具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任人宰杀的羔羊。
但她的这副若无所事的样子,令清缘寒了心“女施主!你为何要这么做啊!这可是条人命啊!”
“你问我我为何要这么做?!”不知真相就来质问的清缘彻底惹恼了一贯冷静的无名。
她边向清缘毕竟,边用手指指向地上那男子“地上躺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十足的畜生!你可知被他凌辱过的姑娘有多少人?你又可知,他是如何残忍杀害那些姑娘的?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无名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于语气都有些急促,不过她所言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她独自离开医馆后,本打算走到南城门出城,可这会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掳进了小巷中。
那人的眼神和清缘的完全不同,他的眼中没有一点清澈,有的仅是中肮脏与浑浊。
这时的无名刚想反抗,就被动作极快的男子用绳索捆住了双脚。
肆无忌惮的男子边恶狠狠地踹着地上的无名,边向她道出了自己的事迹。
他告诉她,他就是近日来令楚城中的女子都害怕发抖的“采花侩子手”,之所以有那么个别扭的名号,就是因他不像一般采花贼一样,在他欺辱完姑娘后,他还会将他们残忍杀害,抛尸郊野。
可在他将这一切说完后,无名却没有开口求饶,反而是开口痛骂他是畜生,这令本就神智不太正常的他怒上心头,举起手中的砍刀就要了解了无名的生命。
不料这时,无名突然挣开了身上的绳索,反手拿起他的砍刀,一刀就刺入了他的腹中,下手果断而干脆,没有丝毫的畏惧。
而这种杀人的感觉,居然令她感到额外熟悉,就好像屠夫对待案板上的肉脯一样。
可就在无名正打算彻底将这个畜生送去地狱时,不知情的小和尚却摸了进来,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切。
在听完她的解释后,清缘只觉心中很是愧疚,刚想向无名道歉,可她却扬手制止了他“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这让我觉得很多余。”
小和尚蹙起了眉头,只叹自己的愚笨,竟凭空就去判断了事实,他知道,无名不想听他再说半个字,但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
“女施主,是小僧误会你了,可处置罪犯的事,还是应当交给官府来的比较好。”
“若我现在就要杀了他呢?”
果然和清缘说预想的一样,当自己才说出要将尚有一息生气的采花贼送至官府时,眼前的女子就在第一时间驳回了他的话。
毕竟在她看来,这个该死的畜生就应该当即死去,没有必要再去走那一套繁琐的流程,她甚至觉得,多让他残活在世间一秒,都是多余。
可最终这该死的采花贼还是没死在无名的刀下。并不是说清缘将她说服了,而是无名受了了唠唠叨叨的他。
这下子,无名总算是知道和尚念经能有多可怕了,一个头都听得比两个大。
于是乎,清缘便将采花贼五花大绑起来送到了衙门口,半夜里击鼓相唤。
而被扰了瞌睡的衙役本是想对他俩大骂一顿的,但在得知被绑之人的身份后,便急忙禀告了知县,连夜审理了此案。
最终判处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处罚——三日后当街问斩,这也算是给了那些受害姑娘的父母一个合理的交代,也令这些九泉之下的姑娘,也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安心投胎去了。
在处理完楚城采花贼一事后,天已是蒙蒙亮了。此时,交代了一晚上事情经过的无名只觉口干舌燥,又困又累,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旁边这个傻兮兮笑着的呆瓜。
“你们和尚都那么爱管闲事的吗?!”无名瞥了一眼清缘,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怎的就那么倒霉,摊上那么一个“事多精”。
但她才说完,身边这小光头就立即回答道“女施主,这可不是爱管闲事,而是……”
眼看清缘又要开口对自己说教一番,无名连忙伸出手来止住了他的话“行了,你就别念经了,叨叨没完。”
无名边说,边环起手来摆了摆头“既然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我当初一刀砍了他来的轻松。”
“女施主,这二者怎能混为一谈呢,佛曰……”
“别曰了!”无名一把转过身来拦住清缘得去路,“之前你救了我,如今我帮你把那个畜生送到了衙门,咱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从此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就此别过。”
才说完,无名便飞快的向前走去,任凭身后的小和尚怎么呼喊她也不停留。
就这样,清缘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与初生的朝阳一起消失在天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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