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自己屋内后不久,荻刹便小心翼翼地按动床后的一个木钮,随之,一堵暗墙浮现眼前。
荻刹几步走了进去,这暗墙内,十分狭窄,仅容他一人,而这墙内所隐藏的,是一鼎兽啮竹根趺的三脚瓷釉香炉,且从外观上来看,已是有百年的陈物。
在香炉的一旁,则是摆放着整齐的几根沉香。
此香炉,是荻刹的手下数月前在一座古墓里盗来的,而荻刹见它用质独特,外观夺目,便摆放在了自己屋内,用一同盗来的沉香熏之,以其助眠。
可没想到,仅在燃香的第一夜里,便遇到了颇为奇怪之事。
那夜,荻刹很快便入睡了,但却睡得很不安稳,梦入半夜,便被一阵异香唤醒,哪儿知,在梦中竟见到了一缕游魂。
那游魂便是宋怀阳。
一百年前,他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王屠灭,且在屠灭快要被正元真君散魂时,偷偷溜出屠灭的身体,藏身于化青笔中,得以在其中苟且偷生百年。
只不过,随着安国寺的佛光普照以及一代又一代得道高僧的超度,笔内那些被宋怀阳亲手所杀的怨灵皆被渡化散去,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彻底湮灭,便一直伺机逃出。
可奈何,盛放化青的木盒封印实在强大,就算他费劲了百般法子,也只是徒劳。
直至这一日,他生前所用过的这盏香炉再次被人使用,他才能再次与外界进行交流。
只不过他的灵魂仍是被束缚于化青笔内,他只得通过熏香,于梦境内搭建起一座桥梁,潜入荻刹梦来。
他为了自我灵魂不被散去,特意向野心勃勃的荻刹介绍了有关化青笔的故事,以此令眼前人替他将化青寻回,释放出他的灵魂。
这样一来,他只需找个半死的人附着于上,便可重获新生,不再经受被佛文束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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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心求得天下的荻刹在得知此宝物后,自是一口答应。所以,化青笔的藏身之处才会被得知,安国寺众人才会惨遭屠杀。
幸亏安国寺慧空方丈在发现了化青笔内收押灵魂有了动荡后,及时将化青转交给了小和尚清缘,使得其没落入歹人之手。
不然,此时的西岳国,已是一番人间炼狱了。
在燃香之后,荻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才入梦不久,便看到了宋怀阳。
“荻刹,为何过了那么久,才燃香唤我出来,这些时日你都跑哪去了!”
还没等荻刹开口说话,跟前的游魂便先行开了口,朝他大发雷霆。
“还请大人恕罪!是因这几日实属有急事给冲突了,所以才没来得及及时向您禀告,在下也是刚处理妥善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将您唤出了。”
这荻刹,不仅心眼坏,嘴皮子上也是谎话连篇!
这千都教内哪有什么迫在眉睫的急事,无非就是他得了两个宝贝拿去供自己修炼罢了,只不过怕实话实说再遭眼前游魂的咒骂,所以才编了个幌子来。
可没想到,如此劣迹斑斑的演技,宋怀阳竟是信了“好吧,那倒也怪不得你。”他收敛了几分脾气,严肃着神情发问,“对了,我托你杀的那名婴孩,这次可处理妥当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荻刹本就怕他问起鹤林山庄的事,没想到才开口便提起了,看来今日责骂在所难逃了。
“呃,大人,我已派教内最得力的手下去处理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难不成要告诉我,这次刺杀再次失败了吗?!”还没等他说完,宋怀阳便幻跃至他的跟前,双眼中燃起愤火来。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荻刹连连拱手,向眼前魂魄点头哈腰,没想到一贯指使别人的荻刹,也有对别人阿谀奉承的一日,“这次,这次一定不会再失败了,只是请大人再宽限几日。“
宋怀阳怒而甩袖,从鼻中重重扔出沉闷的一声“哼!”来,随即,便背过双手转过身去。
“那我姑且就等等你的消息。”
见他松了口,荻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连忙站起身来“是,多谢大人。”他谄笑着,“不过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想问什么,你问便是。”宋怀阳侧过身来,冷言答。
“那在下就直问了。”荻刹来到他的身后,婉转着语调发问,“大人如此仇恨鹤林山庄,可是他们曾得罪过大人您?”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宋怀阳就猛然转过身来,周身潋起肃杀之气,顿时间,梦境之内是一番剧烈晃动。
“我不恨鹤林山庄的人,我恨的只是宋凛!”他咆哮怒吼着,怨气覆盖住他肢体的每一处,愈发令人畏惧三人。
荻刹没想到才提及此事,宋怀阳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堪,心中不经懊悔自己的多舌。
只不过这宋凛,又是何人?鹤林山庄中并无姓宋的门客。
“大人,这鹤林山庄的庄主姓齐,且那日赴宴的来宾中也没有姓宋的人士,您……”他将话在喉咙处犹豫了一会,才底气不足地问出,“您会不会弄错了?”
“呵,搞错了?你觉得,我会搞错了吗?”宋怀阳半垂着头,咧起一侧嘴角冷笑着,足令听者觉得心中发毛。
“不,不,在下并非质疑您,只是……”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可能搞错的,我宋怀阳这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宋凛,更不会忘记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没等荻刹说完,跟前游魂便狠狠抢过了他的话,将充满寒气的身子贴到他的身前,双目直盯上他的瞳孔。
只不过经过宋怀阳方才一席话,荻刹大致猜出了这名宋凛与他之间的关系。
“大人,此人,可是您的父亲?”他弱着声音问。
在初次与宋怀阳的游魂梦中相见时,他便大致向荻刹诉说了自己的故事,所以根据种种来猜测,这名宋凛极有可能就是宋怀阳那名生而不养的亲爹。
宋怀阳听罢,突然展开了双手,仰天癫笑着,但不知为何,笑着笑着,他却顿然跌坐在地,似一个孩子般,默然落起了泪。
只不过在下一瞬,他就收起了自己的懦弱,回归到令人畏惧的严肃来。
“呵,父亲?”他用手擦去眼角的余泪,抬起眼望着跟前人,双目中流露出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宋凛,是宋怀涟的父亲,可不是我宋怀阳的。”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微蹙眉头,“只不过名字前还要冠以他们宋氏的姓氏,十足令我感到恶心。”
霎时间,痛苦的回忆再次涌来,毫不留情地灌入宋怀阳的脑海中,那些十多年来遭受的疾苦,纷纷在脑中轮番而过。
“这名该死的男人,弃我母亲,视我不顾,只把我当一株死不足惜的草芥,甚至于,我在他心中还不如得他们宋府的那只看门狗!可凭什么,他这种抛妻弃子的人,还得以投胎转世,接着当他的大少爷!”
他说到这,荻刹总算是明白他为何非杀鹤林山庄那名新生婴孩不可,因为那孩儿便是宋凛的转世!
而此时,宋怀阳的情绪也变得越不稳定,这由他一手构建出的梦境,也因此遭受到波及。
四周的墙面上,不断有碎片剥落,脚踏的地面处,条条裂痕撕裂开来。
“啊!”一时间荻刹没能站稳脚跟,狠狠摔了个大跟头,“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以惊恐的目光环顾着周围破碎的场景。
而当他目光落到宋怀阳身上时,竟发现他的身影在逐渐变得模糊“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看来是我的情绪影响到梦境了。”宋怀阳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体,微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就到这吧。”他无奈耸了耸肩,且在消散之际留给了荻刹一句话。
“荻刹,我能感觉得到,化青笔并没沉落大海,它还在世上,你要加快寻回来,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荻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大人,您的意思是,那名和尚没死,化青笔还在他手中,是吗?”
他迫切想要寻得一个答案,只是此刻的宋怀阳已化为一缕白烟飘散而去了,而这个梦境,也随之化为碎片。
梦醒了,香也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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