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这张卡。”言辞朝护士又重复了一遍话。
护士刚准备伸手接过，却被顾零抢先一步拦截了下来。
她把卡塞回言辞手里，“我不能用你的钱！”
“刷吧。”言辞这次是直接把卡扔给护士，说完他就用力拉着顾零的手强行把她带走。
“哎，哎，你言辞，你慢点，你身上还有伤！”顾零不敢反抗，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任由他拉着走。
的确，言辞身上有伤，并且又一次成功的裂开了，血水正从纱布中渗出，浸湿了他的衣服。
“言辞，你站住！”顾零低声吼道，毕竟是在医院，她不便大声喧哗。
言辞听罢立马停下脚步，转头笑嘻嘻地看向她。
顾零看着他这张嬉皮笑脸有些晃神，是有多久没见过他这个神情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跟踪我？”顾零叉腰质问，“你几次从医院偷跑出来，伤口再裂开怎么办？你是一辈子都想住在医院里吗？”
言辞俊脸凑近，“生气啦？”
“回答问题！”
“我是跟着你来这里的，我看到你去了警局，然后和那个条/子一起进了医院，我就想进来看看怎么了。”既然被猜到了，言辞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在顾零这边，他耍赖倒是很会。
顾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人家叫列凛，不要叫别人条/子！”
“好的！”言辞状似乖巧的回答，他一只手藏在口袋里捂住伤口，额头上渗着汗水。
“我得回去了，奶奶差不多要醒了，钱我会还你的！”顾零说完转身往病房走。
言辞自然而然地跟上去，和她一同进了病房。
顾零一路小跑，也不去理会跟在屁股的那个幼稚男人。一走进病房，就看到床上的蔡明芳微微睁开了眼睛。
“老太太醒了，醒了！”林妈高兴的叫出声。
顾零一个大步跨向前拉住她的手，“奶奶，您醒了？您感觉好点了吗？”
蔡明芳半眯着眼认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孙女，那个被自己送进孤儿院的孙女。她一想到自己曾经做下的事就眼泪涟涟。
顾零看到蔡明芳话未说泪先流，表情很是痛苦，她担心急了，“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医生！”
蔡明芳连忙拉住顾零的手，“奶奶没事，没事，奶奶就是高兴能见到你。”
她眼睛又瞄向站在顾零身后的两个男人，顾零随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只见列凛和言辞站的笔直，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脸上。
顾零回头向蔡明芳介绍，“哦，奶奶，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一个是送我过来的。”
还有一个是跟踪过来的！顾零在心里补上这句。
蔡明芳无力的点点头，她手紧紧拉住顾零的手，就像一放手她的孙女就会不见了一样。
“奶奶，你怎么突然就昏倒了？”顾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
坐在一旁的林妈也不拆穿她，只是一直担心的看着床上的蔡明芳，眉眼间满是惆怅。
蔡明芳愣了愣，“奶奶就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即使被顾清明气进了医院，她也还是不愿意去指责她疼爱的小儿子。
顾零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心中突然烦躁，她站起来，“医生说您是气急攻心，您之前心脏做过手术，以后不要这样动怒了。”
她一说完，蔡明芳脸色就变得阴沉，她眼神转向林妈，顾零装作不经意间站过去倒水，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奶奶，您这次的修补手术可大可小，医生说了还得住些时日好好观察观察，林妈年纪也大了，怕是陪不了床，所以我擅作主张替您请了一个护工照顾您，我一有空也会过来陪您。”
顾零试了试水温，刚好可入口，又往杯子里插入一根吸管，这才递到蔡明芳嘴边，“奶奶，您喝点水，不烫了。”
蔡明芳张嘴吸了几口就用手把水杯推开了，“小零啊，奶奶没事，医生都是喜欢小题大作的。没什么事就让护士给我办出院吧！”
“那怎么行！”顾零大声反对，“别说医生同意我都不同意呀，您必须在医院把身体调理好才能出院。”
听完顾零的话，蔡明芳心里酸涩难言，自己不曾善待过的孙女尚且如此对待自己，可自己当命一样疼的儿子呢？
“是啊老太太，您就听顾小姐的吧！”林妈也在一旁附和，“不要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蔡明芳听完也只好点头同意，“那就听小零的吧。”
顾零朝她笑道：“这才对！累了您就闭上眼睛休息，这里有我在，您放心睡。”
随即她又转身瞪了一眼对她傻笑的言辞，马上转头对列凛柔声道：“列凛，今天谢谢你了，奶奶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列凛看看了言辞，又看看顾零，最终还是点下头，“好，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顾零微笑着回答。又瞬间如变脸般拉下脸对着言辞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回你的医院去！”
列凛埋头轻笑，原来都一样……都一样，那就好……
言辞用眼神抗议却在顾零的拳头挥舞下收回了视线。
两个男人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出了住院大楼。
“你喜欢顾零吧？”列凛一边走一边问。
离开了顾零的言辞恢复到了他寡言的姿态，他脚步顿了顿，又径直向前走超过他。
列凛追上去，又超过他，“我喜欢她。”
言辞犀利的眼神瞪住列凛的背影，瞬间抬起脚大步跑起来。
于是……两个男人幼稚的玩起了赛跑游戏，在病房的顾零当然看不到这无语的一幕。
“林妈，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顾零看向床上睡过去的蔡明芳小声对已然疲累不堪的林妈说道。
林妈哀叹一声，“顾小姐，你别怪老太太她偏心，先生走了这么多年，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
“我知道。”顾零轻声回道，“可是叔叔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把奶奶气昏过去？”
顾零知道林妈一定知情的，只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如意料之中，林妈只是不停的叹气和摇头，只字未透露。
顾零也不强求，老人家活了大半个辈子了，如今剩两人如亲姐妹般相依为命，自然是要做到互相尊重的，她不让说，她也就坚决不会说。
顾零想到这儿，其实更多的是感到心疼，心疼老人家半只脚进棺材了却无儿子在一旁尽孝。
“小零总。”阿铁迈进病房，轻声唤了一声。
“来啦，你先帮我把林妈送回顾家老宅吧。”顾零扶起林妈把她叫到阿铁手里。
“那小零总呢？”阿铁看了眼床上的蔡明芳。
顾零朝他笑笑，阿铁的意思她明白，年呈一讨厌的人，自然也是他讨厌的人，“晚些护工到了我自己开车回去。”
“好的，有事再打我电话。”阿铁说完就扶着林妈走了。
顾零转身坐回到病床边，替蔡明芳把被子掖好，轻轻搓揉着她因为挂点滴而冰凉的手臂。
蔡明芳皱眉轻吟，大概是手术的伤口处疼痛了，她为她把夹在指尖的镇痛泵开大，慢慢的蔡明芳的呼吸开始均匀。
顾零伸了伸懒腰，看了眼点滴瓶里的量，起身走动驱赶困意。
“小零……”微弱的呼唤在声后响起。
顾零猛的一回头，“奶奶您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醒您了？”
蔡明芳摇头，对她伸出手，顾零连忙拉住坐下，“要喝水吗？”
“小零啊……你恨奶奶吗？”
顾零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恨奶奶，不管你这次回顾家是为了什么，奶奶都会尽我所能弥补你的。”蔡明芳喘着粗气，一字一句的慢慢说。
弥补？拿什么弥补一个人缺失的童心？
从顾零被半拖半打的抓到孤儿院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做一个孩子的资格。即使进入默家她有了一个看似温馨的家，可是她始终是姓顾，不姓默。
“奶奶，您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顾零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柔声说。
蔡明芳接下来的话让顾零的手僵在了半空，“你叔叔要把尚媒卖掉……他……回来让我签股权转让书的，我不同意……”
“叔叔为什么要卖掉尚媒？”
“他只说经营不下去了，趁有人高价收购就赶紧卖掉。可是……那是你父母的一手创立的……我……”蔡明芳哆哆嗦嗦地伸手拉住顾零的手，“小零，是奶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父母……”
“奶奶，尚媒曾经的确是我父母的心血，可是现在是属于叔叔的，我……无权过问。”顾零低沉的声音回答蔡明芳。
蔡明芳以为这事顾零没有发火至少也会埋怨几句，却不想她已经看的这么开了，她更感愧疚了，“小零，你放心，奶奶死也不会签下这个字的！你放心！”
顾零看到她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翻手把她的手指揉松，“奶奶，叔叔五年没回来，一回来就让您签字，想必确实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这个混账小子！当年把公司接手过去后就开始挥霍无度，你爸走了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了！”蔡明芳气极，越说越大声，“你爸妈的公司恐怕是被他霍霍空了！”
顾零压下心内的怒火，面上平静如常，“奶奶您别生气了，叔叔也不想的吧，爸妈走的太突然，留下一堆事务，叔叔肯定也是累坏了。”
“他累个屁！”蔡明芳气到爆粗口，“成天留恋于酒店，你的婶婶最初也来家里找我闹过几次，后来知道找我也没用，也没再来过了！大概也是对他死心了吧！还因此把我也记恨上了！”
“可是现在过去了也十几年了，叔叔真无心管理公司，恐怕公司也撑不到现在不是吗？”
“小零啊，你还小，你不知道你叔叔那个人，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蔡明芳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收住了口，看向顾零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他怎么了？”顾零见蔡明芳突然不说话了，着急的追问下去。
“没，没什么，小零啊，奶奶有些累了。”
顾零却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直视蔡明芳质问，“奶奶，我父母的死，是不是和叔叔有关？”
“你，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蔡明芳双眼充满了恐惧，不敢直视顾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