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今日早朝迟迟不见太监来宣。早朝的大臣们便三五成群的站在外面等待。叶勋一到,便有几个侯爷的人上前质问,“叶勋!朱、李两位大人是不是被你打的?你简直胆大包天!”
叶勋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打的!”
清远侯也走过来,脸上除了愤怒还有不屑,“叶勋,昨晚本侯虽没去现场,但却都听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怎么做了偷袭人的勾当,不敢认?”
叶勋冷笑道,“哼,侯爷!要说是我做的,就请拿出证据来!没有就别在这儿废话!”
清远侯气得火冒三丈指着他,“你!”
这时,梁宏斌上前对围着叶勋的人道,“你们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哥?有完没完!”
有人对他解释道,“驸马爷,昨晚在回家的路上朱、李两位大人被人袭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咱们大明律法里还没有‘不用想’这个词吧?”梁宏斌辩道。
叶勋没好气地对他说,“你滚一边去!不用你管!”
梁宏斌愣了一下,梁尚书上前把自己的儿子拉出来,低声道,“你少管闲事,看看人家对你的态度。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父亲,您不懂!我哥是怕我受连累!”梁宏斌挣开父亲的手,又凑到了前面。
“叶勋,今天本侯一定要为那两名官员讨回公道!本侯的人不可能让你白打了!”清远侯怒目圆瞪道。
“我倒要听听侯爷想怎么讨回公道?”叶勋轻蔑地笑道。
叶勋轻慢的态度让清远侯几个身居要职的子侄很是愤怒,其中一个上前推了一把叶勋,“我不信治不了你小子了!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我只要一声令下,你就得爬着出这个皇宫!”
叶勋望着围着自己气势汹汹地人,一点都不慌,“怎么?你们要在皇宫里打我?你们这么多人,不是以多欺少吗?胜之不武哦。”
清远侯挥手止住还要上前理论的子侄,说道,“叶勋,你十九岁那年不是就想跟本侯比划比划吗?今天本侯陪你玩玩?”
清远侯的义子道,“侯爷,对付这种宵小还用的着您出手?”
叶勋讥笑道,“他不出手,你出?就凭你那点功夫,怕是十个都不够我打的吧?”
“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本侯比划两下?”清远侯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含糊,虽然常常跃跃欲试想探探这小子的底,可自己必究位高权重,又有那么都追随者,万一……岂不颜面扫地?
“可是……马上就要上朝了。”叶勋为难地向大殿望了一下。
叶勋这一望,反而增加了清远侯的信心。“哼哼,你不敢了?”
“有什么不敢的!来就来!”叶勋像是被激得不得不应战。
叶勋和清远侯摆开架势,周围的人立刻退后,给他们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时间紧迫,两人没有客套,直接动起手来。清远侯往那一站,如一座山一般,高大沉稳、气势如虹。一招一式亦狠辣有力。而叶勋则就像一条欢脱滑手的鱼,一味躲闪避让,翻滚跳窜,清远侯虽迅猛,却拿他没有办法。两人大约过了二十多招,清远侯额头已经冒了一层汗,却依然近不了叶勋的身,只得干着急。清远侯心里正犯嘀咕时,上朝的钟敲响了。叶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今天就到这里吧,算我输了。”
清远侯还没醒过神来,他的那些子侄门客便开始恭维清远侯武功了得,讽刺叶勋狂妄自大。
叶勋一边和群臣们一起赶去上朝,一边问向清远侯,“侯爷,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不等清远侯回答,叶勋便讥笑道,“刚才我让着您呢,看不出来呀!你被你那些门徒亲信天天奉承着,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呀?您都是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我正当壮年,打赢了也不光彩,会被人说我欺负老人家的。”
清远侯气得浑身发抖,“叶勋你!看要上朝了,又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咱们来一场真真正正的比试。”
“好呀!您屡屡挑衅,为老不尊,一直逼我跟你打。哪一天如果我不想忍了,我会让您好好地认清事实。”叶勋邪魅地笑道。
清远侯气得恨不得一拳锤死他,但说话间已经到了朝堂。只得强压下怒火。
群臣们行了跪拜大礼后,皇上冲文武百官笑道,“刚刚有些事耽搁了,让诸位爱卿久等了。”这时一名侍卫在皇上耳边低语两句,听完后皇上不禁皱起了眉头,“私斗?”皇上烦躁地捏了捏脑门,怒道,“叶勋!你是不是打架有瘾!昨晚大闹京宴,今天又打到宫里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叶勋连忙出列跪下,正要说什么。一名清远侯的人出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刚刚臣等都在场,是兵部叶大人挑起的事端,还和清远侯动起手来。清远侯德高望重,他却对其如此不敬,请求皇上治叶勋以下犯上之罪。”
很多大臣附和道,“请皇上治叶勋以下犯上之罪。”
驸马听闻马上出列道,“启禀皇上,整个过程臣也在场,而且看得真真切切。我大哥…叶大人一来,就被人团团围住,质问恐吓,有人还威胁他说,让他出不了紫禁城!至于与清远侯动手,那也是被那些人逼迫着说要比试切磋一下,并不是什么打架私斗!比试过程中,叶大人没有碰清远侯一个指头。哪里有什么大不敬?请皇上明察!”
“你们各说各的理,你让朕听谁的呀?清远侯您来说句话,朕信您。这个叶勋最近实在让朕头疼,上蹿下跳,打架滋事,参他的折子虽多,却没有一个能定罪的,今天正好借此好好整治他一下。”
清远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勋,不缓不急道,“回皇上,刚才臣的确跟叶大人切磋了一下,这个…不假。但,他对本侯出言不逊,不恭不敬也是真的。”
皇上会意地点点头,“清远侯三朝元老,可谓国之砥柱,连朕都对其甚为尊敬、倚重,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如此对他!朕也不想因为你的事浪费大家的时间,这样,叶勋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清远侯磕个头,认个错,这件事暂时搁置,以后再计较。”
“臣没做错什么。不愿意磕头认错。”叶勋凛着脸说道。
“叶勋你!”皇上冷笑道,“那就别怪朕不帮你了。清远侯,这个人就交由您在此处置。想如何处置随您心意。”
“皇上!叶大人没有对侯爷不敬,您不要偏私。”驸马爷为叶勋求情道。
皇上烦躁地扭过脸去不理他。
“谢皇上。”清远侯抱拳朗声道,然后他回头狞笑着审视着叶勋,“叶勋,你现在交由本侯处置了,放心本侯一向仁慈,不会过分为难你的。现在本侯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就如皇上所说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本侯磕头认错,必须磕出响来,还要大声说,我叶勋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冒犯了侯爷,求侯爷原谅!一个字都不能漏。另外就是,你跪在那不动,让本侯抽你几巴掌解解气,这事就算过去了。你选哪个?”
叶勋犹豫一下,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选择后者。但是……”叶勋冲皇上喊道,“皇上,以侯爷的天生神力,如果臣不躲闪的话,别说几巴掌,只需一巴掌臣就会当下毙命。皇上是想要这个结果吗?如果皇上真的想要臣的命,臣自会奉上。”
皇上显然是被他的话气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哼,毙命?何至于?你们听听他说话多气人,朕要你命干什么?你以为你的命有多金贵,朕可不稀罕!叶勋!你说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这个结果都是你自己作的!侯爷何等尊贵的人物,对付你一个小虾米,怎么会使用全力呢?你就消停会儿,踏踏实实在那等着受罚吧!”皇上又转向清远侯,有些敷衍地劝道,“侯爷,这个叶勋着实很气人,但当场毙命也不至于,罪不至此。您就打他两下出出气就得了,以后还要同朝为官。”
清远侯不屑地歪嘴笑笑,“看不出来,叶大人如此惜命?本侯想让你死,何须当着满朝文武呢?放心,本侯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脸面!都说打人不打脸,我偏要在这朝堂上打你的脸,让你所有人知道对本侯不敬的下场。本侯还等着有一日你来挑战我呢。”
皇上急于了结此事,不耐烦道,“叶勋,听见了吗?侯爷不会要你的命的。你平时就狂妄自大,也确实该好好的长点教训了。就这样吧,一切都依侯爷。”
“皇上,叶大人并无甚大错,侯爷这样有些欺人太甚了。当着文武百官如此,让叶大人颜面何存?”梁宏斌上前义愤填膺道。
“驸马,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干什么?你是在质疑朕吗?他对侯爷出言不逊,难道不该罚吗?退下!”皇上厉色道。
“皇上!请您三思……”梁宏斌还不放弃道。
叶勋冲他摆了一下手,“叶勋愿意受罚!”
清远侯走近他,“不许躲!不许闪!”
叶勋闭上了眼睛……
清远侯扬起巴掌,冲着叶勋的脸劈下来。叶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
皇上在上面怒吼,“叶勋!你敢抗旨!”
叶勋只得松开他的手。他刚放开手,清远侯如钢铁般有力的大手就重重的印在他脸上,他的头迅速歪向一边,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巴掌紧接着也上来了……叶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阵阵眩晕。叶勋身体有些晃,他强打精神,才让自己跪稳了。
清远侯看了一会儿他的反应,然后戏谑道,“吐出来吧,别忍着了。”
叶勋勉强挤出一丝满不在乎的笑,吐出一大口血。他用手抹了一下嘴上残留的血迹,又舔了舔嘴唇,邪魅地冲着他笑着。
“好了,这事就到这里了。大家开始议事吧。”皇上急不可待地说道。叶勋正欲扶着地起身,皇上突然指着他道,“你就在这儿跪着,跪到退朝!不,退朝后,在这大殿上跪足一个时辰再离开!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退朝后,皇上看都没看叶勋一眼就甩身离去。清远侯的人都围着叶勋戏谑地转一圈,嘻嘻哈哈地离去。待满朝文武都离去,皇上让文度清了所有的人,才重新潜回大殿。
一进大殿,皇上见叶勋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很是心疼,对文度说,“快扶起来!看看伤势如何?”
文度上前先用手扬起叶勋的下巴,左右的端详着他的脸,“肿了,应该几天就消肿了。你张开嘴,我看看里面。”
叶勋扭头躲开他的手,扶着文度艰难地站起来,“哎呀,腿都跪麻了。这也太惨了吧?被人围攻、恐吓、挨了打、挨了骂还要罚跪!这个清远侯的力气也太大了,我这会儿还晕着呢。”
“要不要紧?用不用请太医看看。”皇上关切地问。
叶勋摇摇头,“也就是我吧,别人肯定受不了。他打我的时候我运了一口气,要不牙都得掉了。我都被打得这么惨了,皇上您竟然让我一直跪着,退朝后还要跪一个时辰?这得跟我有多大仇呀?”
皇上笑道,“你知足吧,若是朕让你跟他们一起退朝,说不定你得让他们合伙打一顿。他们那帮人可都是凶悍的武将呀!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不得让他们打个半死?”
“就他们?谁把谁打个半死还不一定呢!打架小爷我还服过谁呢?”叶勋颇为不服气道。
这时,文度搬来一把椅子让叶勋坐下。“叶大人请坐。”
叶勋冲他点了一下头。
皇上看了看两个人笑笑,“你们俩还这么客气呀?叶勋,朕今天真担心你过不了这一关,心一直悬着呢。还好,总算有惊无险。别说,朕那个妹夫还真是挺有血性的,满朝文武只有他为了你敢与清远侯那帮人硬钢。”
叶勋也笑笑,“还是皇上会选人。这小子是挺实诚的。”
“朕本来为了讨婧琳欢心,照着你的样子选的,没想到这小子和你倒是臭味相投。”
“我和他哪儿像呀?”叶勋一直觉得梁宏斌很傻,不愿让人说自己和他像。
皇上低头笑笑,没做回答。
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文度却沉声说,“其实咱们本来不用非要安排这次和清远侯交手的,变数太大,很容易兜不住。我们本来就是暗杀,这次多惊险呀?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行动前,是要知己知彼的。我不愿意打无准备的仗。所以必须得知道对方的深浅,以防万一。另外,通过今天的事件,整个京城很快都会知道我与清远侯有私怨,皇上又不待见我。这样计划实施前的所有工作都准备好了,只剩等待时机实施计划了。”叶勋道。
“你跟清远侯交过手了,感觉如何?”皇上好奇地问。
“套路都摸清楚了。没问题!”叶勋很自信地说。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包含深情地望着叶勋,“叶勋,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记得。如果这事成了,朕一定会好好奖赏你。你要什么都行。就算你要座城池,朕都给你!”
“我要城池干什么?事成后皇上给我加点俸禄就好。”
“瞧你这点出息!”说话的是文度。叶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是这段时间叶勋第一次把目光投在文度身上。虽然叶勋没给他好眼色,文度还是笑得眉飞色舞的。
皇上怕周围都是侯爷的眼线,便让叶勋在皇宫呆过一个时辰才让他离开,而且还让文度用锦衣卫的马车送他回去。马车上只有叶勋和文度两个人,气氛有点尴尬。文度为了打开僵局,故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条街上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布控范围,应该不会有清远侯的眼线,你看那里就有我们一个点。”文度掀开帘子指了一处给叶勋看。
叶勋没有心思听他说,烦躁地吐着气,突然问道,“刘秀现在死了吗?”
文度一惊,“你知道这事?”见叶勋不答,便接着答道,“前天他老婆孩子来收得尸。曾经也算的上叱咤京城的一号人物,落得这个下场,的确让人扼腕叹息。”
叶勋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文度又言道,“通过刘大人这件事告诉我们,皇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挑战的!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天子!咱们的皇上平时看着也很仁慈,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真的生起气来,那也是雷霆之怒,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了的。皇上真正在乎的是别人对他的忠心,如果你跟皇上一条心,你做错多少事,皇上都可以包容原谅。但如果是有了二心,甚至背叛了他,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你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也不多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你想好什么时候行动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一声。”
文度斜眼看他,他说了这么多,叶勋连一点回应也没有。他现在这种有话不言尽,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让文度又憋屈又生气。他看了他一会儿,又不好发作,恨恨地扭过头去,撩起窗帘透气,假装看窗外。
快到叶府了,叶勋突然问,“我脸要不要紧?还肿吗?我家夫人看了该心疼了。”
叶勋一开口跟他说话,文度立刻忘了刚才心里生他气的事,“我看看。”
文度伸手要去扬叶勋的下巴,叶勋扭头躲开,“看就看别动手!”
文度低头笑笑,“抹了药,好像不那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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