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畅山谷,四界人士纷至沓来,除了各大琴门的琴尊及座下弟子之外,果然多了一众宫中人物。
商王宋楚吟携着王妃落芳蕤、皇后身侧伴着国师父亲诸葛怒心、国舅杨宝袭父子、西南侯谢道台,还有宋朝的亲王家族内凡有习琴者也都附会而来。
有心人能从漫山遍野布列的伶官琴卫阵型看出,眼下的这一次琴界盛事与往年很是不同。空林虚岫的清远缥缈荡然无存,修灵则看见此景,甚至觉得躺卧的山谷好似故国清白的少女正在被无数贼兵践踏。
同她一样,除了那些未经世事的弟子们,人人脸上皆是谨慎、厌恶、或者伪装出来的神色。唯有公孙长琴说笑自语,口无遮拦“嘿哟,也不知叶玲珑藏在哪里?”
明面上一场浪漫且神妙的记谱活动实则暗涛汹涌,深知其中隐情的商王妃落芳蕤此时打扮得雍容华贵,鲜艳妩媚。她正挽着商王的手臂一一迎候众臣的慰问,其中不乏素日朝中没有时机接近商王,只待今日特特来攀高枝的三六九等。
入宫多时,素日落霞第一美人,众师妹心目中完美的师姐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她红光满面,整个人都浸染在春风欢爱里,袅袅行路时紧紧依偎着商王,两人不时贴面说话。
宋楚吟怡然自得,他拢着爱妃的水蛇腰,洋洋目视群臣,好似将她当作了自己的战利品在众人面前摩挲摆弄,尽显恩爱。他如此行为,更让所有人甚至落芳蕤本人以为她已经靠她的魅力将眼前的男人紧紧箍住,已经赢得了他所有的雨露和信任。
商王妃更有“证据”来证实这一点。就在商王的部队整装待发的前一夜,有一个极其神秘的客人悄然潜入了商王宫。当时她夫妇二人一个饮琼浆,一个含玉液,正要作乐。
谁知这个人不经通报就同夜猫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中。落芳蕤醉眼朦胧之中忽见一个黑影进来,吓得瞬间清醒。她尚衣不蔽体,匆忙之下就往屏风后钻去,躺上床榻盖紧了衾被。
宋楚吟见了她的狼狈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哈哈大笑,依旧喝酒。突然,他阴沉下脸问道“王尊驾到,也不提前知会本王一声,难道是看上了本王的爱妃?”
落芳蕤躲在榻上,屏气听着,听见“王尊”二字,浑身一颤。她知道,是叶玲珑来了。
“呵,本王对女色没有兴趣。”叶玲珑阴声细气道,“此番前来,就是知会你一声,一切已准备就绪,只要神人畅大乱,不由那人不出山,除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人。”
“很好。”宋楚吟沉吟道,“那么那个人呢,打算怎么除掉?有消息传来,他因舞弊被师遥关入摸象楼,还没收了拭月琴,恐怕不会在记谱游出现。”
“那岂不是更好办?”叶玲珑诡笑道,“届时巢中空虚,我且派乌蹄一人就能解决。若万一师遥使诈也无妨,羽王正心系伏羲门中的女弟子,若那女的有个三长两短……”
宋楚吟沉吟,“嗯……很是。那就这样吧。”说着推掌将一碗酒送去叶玲珑面前。叶玲珑一饮而尽,化作黑烟消失于无形。
床榻上,落芳蕤正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衾被被宋楚吟猛地掀开。他带着几分醉态,抓过落芳蕤的身子,笑道“爱妃的身子好冷,来,本王替你暖暖。”
刹那间,落芳蕤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是很快绝望就转换成了,她主动搂过宋楚吟的头颅,喃喃道“殿下……”
宋楚吟将她推倒,呵呵笑着。而那笑声里,不止藏刀,更藏着千军万马。
可怜的王妃没有从夫君充满妒意的笑声里察觉,她已经被怀疑了!
商王和叶玲珑在王妃面前演了一出好戏。眼下,宋楚吟只等着她给羽王通风报信,引他现身救美,最后既能绝了他爱妃的心思,又能再借皇后之手除掉敌人。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恍若仙境的神人畅此时已变成了静默的战场,谁也不知道,在这美景之后掩藏了多少伺机而动的野心。
皇后诸葛尔雅与商王妃看似亲昵地寒暄着,心中却充满了警惕。她正在静待时机,因为她知道今日一定不会太平,一旦出现意外,诸葛氏埋伏下的十万伶官卫就会顺势出击镇压暴动,从而收获民心,招募更多的人才充入琴卫。
她与商王一行人家常完毕,便径直向风尽歌而来。她不愧是能掌控朝局母仪天下的女人,落芳蕤的心机在她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的拙劣演技。
与之不同,皇后没有盛装出席,反而令她随侍的婢女韵儿翻出了她在落霞琴门学艺时所穿的落霞霓裳,请来皇城中最好的裁缝量身改制之后穿来了神人畅。仅因此举,令无数人以为皇后不忘出身,更没有忘记神人畅记谱游乃是琴界盛事,而非皇家游猎。
相较之下,落芳蕤穿着一袭宫中服制,虽是属于王妃最奢华的大妆,但实则却失了人心。
商王心情复杂,虽然因此有些不满,但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幸亏王妃不是皇后的对手,若今天她反而更胜一筹,以他宋楚吟的疑心病恐怕连他的枕边人也要早早地“斩草除根”。
诸葛尔雅以替圣上求医问药之名拖住了风尽歌,与他谈着正事的同时,不时回首看一眼朝着跟在他们之后的霞尊。
宋楚吟冷笑着对落芳蕤道“学学母后,她比你还会勾引男人。”说着大步走上前去打招呼,也假惺惺地在一旁作陪,只为不让皇后有机会拉拢风尽歌。
如此,公孙长琴才算脱身,放慢了脚步粘至修灵则身侧,与她说说笑笑,自说自话介绍着神人畅里的一草一木。
宋楚吟回头探了探走在妹妹身边的少女,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了她,心下道“果然是个美人,身形容貌倒与年轻时的瑶妃有些相似,怪不得宋连城看上了她。只想必是刚硬不折的性子,着实无趣。”
秦雨霂与甄易行在不远处,皆是清冷严峻的表情,一言不发。宋楚吟瞥了他们一眼,隐隐心惊。洛象卜卦,定能推出今日大事,只是结局并不能从他们的颜色里察出。
再看师遥,身为主事人只忙着主持大局,并无他顾之意,更是耐人寻思。只听他传音于山谷,宣布神人畅记谱盛会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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