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灵则之所以对此事有兴趣,是因为管家的行事十分可疑,既是招募人手干活,却并不是聚集在一起发布消息,而是一个个偷偷摸摸地暗地里商量。
可见每人干的活儿不一样,赏银的价钱也有高低,并且此事还是一件需要保密的大事。
还有,这个管家也姓杨,明面上,说是杨家的外房亲戚,但杨涓因为极其厌烦此人,对修灵则透露过他的底细,说不过是同姓,只因祖上帮过杨宝袭干过一件事才攀上的亲。
如此,修灵则推测,杨管家积极表现更不可能是为了亲,只能是为了利。
对于杨管家的撺掇,修灵则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财迷应该表现出的所有状态,并暗中表示,如果自己得了重赏,绝对不会忘记恩人,其中的一半报酬都用来孝敬他老人家。
这种知恩图报外加踊跃机灵的态度博得了杨管家的好感,于是交给她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即和几个家丁一起运送一批陶土材料进穹陵邑的窑坊。并额外叮嘱“到了那里,不该问的别问。”
运送的时间为亥时,从京郊出发。到点的时候,修灵则和其他三个伙计抵达指定的起送地点,发现那里已经有一辆牛车正等着他们。
那是一头独角黄犀牛,体型庞大,所拉的货物可以吨计。黄牛鼻孔呼哧呼哧吹出的气就足以将人吹得四仰八叉。几人不敢往它前头走,直接上了车,一人蹲在一个角上,拉住绳索开拔。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进入了穹陵邑。
最终的目的地,是新邑中的陶俑作坊,它的主人是渭城一个叫陶大勇的人。此人修灵则不但认识,还在疫情期间照顾过他,连这制俑的祖传工艺也是她替他记过谱的。
奇怪的是,此时作坊里的管事人并不是陶大勇,而换了一个生人。窑坊夜班的工人也都是新面孔,并不是她护送来的那批流民。修灵则刚准备问问,却想起杨管家说的话,暂且合上了嘴。
“你们四个不用回去,留在这里一起干晚上的活儿!”管事的对修灵则和其他三个运货来的人说,又指挥道“看见那边的陶俑没有?你们把车里的东西装进去,速度快点!”
几人向牛车走去卸货,上头的东西全都由一个个正方形的木箱子装填,从箱子的缝隙可见有沙土露出。
但是修灵则通过感知却明显地感觉到里面充斥了极其浓郁的金灵元,而非土灵元。由此可以推断,里面的东西不是陶土材料,而是金银之类的坚硬之物。
四人纷纷从牛车上搬下沉重的木箱,管事的监督他们干活儿。他见其余三人身强体壮,唯有修灵则瘦巴巴又十分矮小,皱起了眉头,生怕此人耽搁了时间。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修灵则却是卸货最快、最轻松的一个。
那几个彪形大汉一开始还可以一人举起一箱,但没有几个来回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而那个最弱小的,轻轻松松就把箱子扛在肩头,还能健步如飞,一个顶三。
“他,他家是种仙草的,天天有灵丹妙药吃,肯定和咱们不一样。”一个大汉尴尬地宽慰着自个儿,同时也是说给管事的听。
修灵则嘻嘻笑笑,“回头,送你们几瓶吃吃。”说着,帮他们去搬剩下的。
管事的自然看不出修灵则正在使用御风术,不禁也有些羡慕,砸吧了两下嘴,咽下了口水。
箱子被打开,真相浮出了水面。修灵则所料不错,其中所藏并非是陶土,而是金银财宝。这些宝贝被放在箱中之后,再以沙土填充,以方便掩人耳目。
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东西以同样的方式填充在陶俑之中,然后再重新将陶俑浇筑。
修灵则不断在箱子里掏出宝贝,掏着掏着,却发现了一件旧相识,是公孙长琴供放在迟钟观的五指金山。
这五指金山只此一座,并且其上还散发着霞尊的独特气息,因此修灵则绝不会看走眼。宋颛入狱之后,迟钟观也被查封,而这个小玩意早就变成了绕梁山内让散财童子发散的宝贝。
按理说,这宝贝应该在做了善事的百姓手里,如何绕了一圈又落到了这个地方?
修灵则思索着,一边听着管事穷吆喝,快快地干完了手中的活计。以为可以回去了,却又被指派去帮窑厂的工人浇筑陶俑,等所有的活儿都做好,已是寅时。
管事的见活儿干得差不多的时候,在一旁备庆功酒。数条长板凳上,陶土做成的酒碗被一溜排开,倒上满满的老黄酒,闻起来既凶又香。
修灵则嗅着,突然皱起了眉头,心下道“不对,这酒的味道不对!这是要杀人灭口!”
她扭头看向倒酒之人,手心里已默默地攒起了一团绿火。
“来来来,大家辛苦了,一起来,喝了这碗庆功酒!”
众窑工早就大汗淋漓口干舌燥,见有酒喝,纷纷上前捧起碗来。
修灵则手中的绿火就要窜出。就在此时,她听见了琴音。是挽风!她心中一惊,熄灭了手中的火焰。
随着管事大声一喝“干了”后,众人纷纷喝下酒倒在地上。修灵则犹豫片刻,也一口干尽,摇摇晃晃跌了下来。
天亮了。
修灵则睁开眼,朦朦胧胧之中看见了头顶的蓝天和白云,还有风尽歌的面庞。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土坑里,似乎是刚刚被活埋过。
“师尊……”
“昨夜你做得很好。本尊将酒里的毒换成了软绵散,你和其余人只是暂时窒息了几个时辰。”
修灵则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其余人呢?”
“窑厂的管事以为你们死了,将所有人都埋了。本尊已救出他们,叫他们离开此地不再回来。”
修灵则拍着身上的尘土,&nbp;咕哝道“这也太古怪了。看来,杨宝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对了,师尊如何来了?”
风尽歌定定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神色比先前冷淡了几分,“怎么,不是他,你有些失望?”
修灵则这才意识到此时公孙长琴没有出现确实有些反常,正欲解释,却听风尽歌道“他就在穹陵邑。在卯平湖,和林半袖在一起。”
风尽歌说时,语气不似平常,似乎有了些火气。可是修灵则并没有察觉其中微妙的变化,只好奇关于林半袖那一处的线索,不禁说“我们看看去。”说着,已御出灵犀。
风尽歌还要说什么,见她匆匆离开,只能跟去。
不一会儿,二人便行至卯平湖的上空,见有一条小舟停泊在岸旁。一个身着红衫的男子斜倚在舟头卧着,手肘支头。
修灵则御琴上前,才到一半,却刹在了原处,心头噗噗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眼前的公孙长琴被距离放大,比刚才更加清晰。他依旧摆着那个姿势,可是却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披散着发,衣襟敞开着,露出了雪白的胸膛,眼中似有迷离之色,正凝神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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