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玲珑的笑声收敛,他双指一捻,再次吹响了焦叶。鬼魅的旋律穿过了风浪,吹入赶来护驾的伶官琴卫们的耳里。
他们顿时失去了意识,脚步依旧朝着那个方向急奔,但目的却已截然不同。不再是护驾,而是擒王!
但是叶玲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这一批队伍里,有十二个与众不同的人,他们是宋连城的人,并且个个身怀绝技,根本没有受到焦叶音律的影响。
十二人混在伶官琴卫中间跟着他们往前冲,很快就跑到了最前面。突然,他们调转了方向,唤出各自形制不一的宝琴使出了绝招。
正合琴声音中正,刚直不阿,訇訇两声连弹立刻将伶官卫震得连连后退,似是在警醒他们莫再上前。
梁鸾琴音色清丽,可绕梁余月而不绝。同时,它与焦叶之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抓取人的心神。两者较劲之下,叶片自然不抵宝琴,琴卫们失去的意识逐渐复苏。
就在队伍犹豫不退也不前时,竹君琴被奏响,琴音悠扬涤荡,闻着顿时感觉周遭有竹叶摩挲作响。
随之,千千万万的青竹叶如同飞镖暗器在一连串泛音之中嗖嗖飞出,片片精准戳在琴卫们的灵穴上。数千人的队伍霎那定格,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有子期琴、宣和琴、凤势琴、仲尼琴……
原本叶玲珑打算看一场皇帝被众琴哄弹而暴毙的好戏,可是看着这些早已该被灭绝的宝琴横空出世,顿时红了眼。
他在心底里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它们还在世上?究竟要何时才能灭尽?何时?!”
内心的爆发让他难以遏制愤怒,他仰天长啸,七窍黑烟升腾。开天斧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只是,他紧握着斧柄的手在剧烈震动,可见腕上有一条细长的血线。
那条血线正是从百里拂雪身上吸来的血气,此时直通他的心脏。可是,叶玲珑不是盘古后人,他身上流淌的只是混沌血脉。开天斧感受到了盘古的气息,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排斥。
叶玲珑非常明白,现在他仍然可以用开天斧破开琴音,拥有和冯泣一样的巨大力量,但是每次攻击都会令自己受到反噬。
尽管如此,他还是举起大斧向前劈砍下去。
不管是竹君、梁鸾、正合、宣和还是伶官琴都在他的轰然一击中被震得带人横飞而出。看着眼前一片狼籍,叶玲珑狠狠一笑,闪身就出现在了宋楚吟的面前,再次挥斧。
宋楚吟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了。他四下环顾,满眼狼藉。
伶官琴卫非死即伤,地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琴身,还有许多人落在了卯平湖里,抱着琴木漂浮在湖面上,连成一片。
在人群中,他看见落芳蕤亦飘在湖里,伏在花音的琴头看着他,就好像在看菜市口的刑犯被斩首一般毫无表情。
宋楚吟终于明白了。正如她所说的,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他,她不曾是他的商王妃,不曾是他的太子妃,更不是他的皇后。甚至连那个孩子,也不曾是他的。
死则死矣,但是作为天子,绝不能这么死!
宋楚吟对着落芳蕤苦涩一笑,最后决绝地抽出了宝剑,抵挡叶玲珑的最后一击。
开天斧卷起呼啸的黑风迎面袭来,犹如千斤巨锤直挺挺地当头压下。
随着“叮”一声响,宋楚吟的宝剑瞬间折断,然而他的身体在刹那间被人提了起来抛入空中,落下时一头栽进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里。
宋楚吟企图爬起来,却听见有个凶猛的声音喝道“不要动!”
他吃了一惊,努力在飓风中睁大双眼,才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兽头,不知是什么怪物。而他正在它的背上随它腾云驾雾。
耳边的风逐渐停息,他终于坐稳当,朝远处张望。
此处是卯平湖的湖心,刚才激斗之处,叶玲珑正挥舞开天斧与两人缠斗。一人是宋连城,另一人他没有见过。
只见那人穿着土色劲装,束着铠甲,显然是一个武将模样,可偏偏他的武器是琴。十指飞快地在琴身上进退勾挑,绝不仅仅是娴熟而已。
这是一个高手,而且极其勇猛。他操琴的气势,犹如指挥着千军万马。若说有谁可以媲美,除了曾经统帅穹宇四十万奔雷大军的少年将军角雍之外,无人可比。
他没有束发,任凭长发在空中回转飘舞。在他的身上,刚柔可以并济,天地可以合一。
宋楚吟惊呆了,甚至忘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对手是宋连城,而不是这个陌生人。还要细看时,猛然身子一斜,掉了下去。
“你自己好自为之!”只听兽语从高空传来,宋连城跌进了湖心的一条小舟上。他摸着疼痛的股腿仰头看去,吃惊不已,“刚才是它在和朕说话?”
宋楚吟不识的另一人正是长大之后的百里拂雪。
此时,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百里拂雪割破了手掌,将自己的鲜血涂抹于琴弦之上。当他奏起自己创作的混沌琴曲之时,开天斧的震动越来越激烈。
叶玲珑的感受最为明显。每当他朝拂雪发起进攻,就能感觉到开天斧拼命地想要挣脱开自己的手,非但没有要吸取开天石的意思,反而深受对方的吸引。
当他手中的斧子落下的刹那,他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收缩,仿佛就快要跳出胸口。
在百里拂雪的琴音里,失去神志的伶官琴卫很快就清醒过来,向他发起猛攻。
宋连城率领着十二琴门的琴师对叶玲珑造成四面夹击之势。
当开天兽从天而降向叶玲珑一头撞去的时候,叶玲珑再也无法抵抗,只能仓皇而逃,同时凄厉地喊道“盘古后人,我会回来的!”
风波停息,卯平湖恢复了平静。
百里拂雪凝眉对宋连城道“虽然柳长卿已经领兵入宫驻守,但兵不厌诈,为免叶玲珑还有部署,我还是去看看。这里就交给殿下了。”
宋连城会心一笑,“放心,本王定会找到你的师姐,把她一起带回来。”
百里拂雪离开之后,宋连城派遣四名干将处理卯平湖的伤情并清点人员,将卫队、大臣和宫里的其他人都一并安顿。同时又命两个人去归拢百姓。
他派正合、宣和琴门二人护送圣上和皇后回宫;竹君、凤势琴门二人去找风尊商议皇陵水患事宜;自己则带着剩下四人去寻找公孙长琴和修灵则。
其实,这两人并不用找。当外面的风波平息,琴棺也被冲到了卯平湖的堤岸旁。二人已出了来,将琴棺放置在柳树下,等待宋连城前来寻找。
当宋连城赶来时,他看着那口陌生的棺木十分惊讶,却又因为隐隐感受到了其中的气息而激动,“这里面……”
公孙长琴对他微微颔首。
“父皇!”宋连城快步走上前去,跪在棺木前,双臂伏在棺盖上,久久埋着头,“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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