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郑袖带着儿子子兰等人去往她父亲的封地寿县。离开之前,又吩咐了上官氏和靳尚看住楚王。到了寿县,郑袖见了父母,告诉了父亲郑詹要到朝中为官的事,就带着儿子子兰和几个媚术门中的人直奔会稽山而去。
一行人路上换了装束,郑袖坐着她母家的轿子,走了大约七八日,到了会稽山下。同行之中有一个媚娘,叫做贴心,是丹凤身边的人,经常往来于媚凤楼和会稽山之间。快要上山之时,子兰看见路边一块石头上刻了和簪子上一样的图案,旁边一些妇女正在劳作,正在疑惑之时,听贴心对他母亲说道
“娘娘,到了!”
郑袖一听,下了轿子,对轿夫说道
“你等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贴心遂领着郑袖等人一路上了山,子兰看见沿路风景秀丽,道路干净,房屋清新,田园整齐,不时有男女在其中劳作,俨然世外桃园一般。众人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大屋跟前。一女子见到贴心道
“姐姐来了,可有事?”
“媚圣何在?”
“在田里干活,我去叫她!”
子兰一听,心想媚圣也要干活?怎么随便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她在何处,看来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啊!
“不用了,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在那里,从这里往前,转过这条路就到了!”
媚娘贴心于是带着郑袖等人沿路去找媚圣。走到半路,几人看见一个少年在一处空地上在舞剑,身法似苍鹰横空,刚健悠长,剑气纵横,似白虹贯日,闪电雷鸣。少年见有人来,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朝郑袖等人一笑。郑袖和子兰见这一笑,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却似听了个响雷一般,猛然一颤。那少年面如桃花,双眼媚气横生,全然不输女人,看之令人神魂颠倒。母子二人正在恍然之时,再定晴仔细一看,见那少年眼中媚气渐消,看上去也只是个一般俊俏的少年。
“此是何人?何故我从未见过?”郑袖问贴心道。
“媚主多年不来山中,自然不知!他是双媚之一,琼芳大师的嫡传弟子!”贴心笑着答道。
“哦,看来我是过于忙于俗事了!”
“媚主是宫中之人,自然俗事烦多!”
“多年不见媚圣她老人家,可不知还是那般容颜?”
“马上就见到了,你看!”贴心说着指向前方一方农田之中。
郑袖等人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见有二人正在犁田,与一般农妇无异。子兰心想我还以为是些轻松活儿,没想到竟是这等村妇干的农活!
“圣姑!袖主来了!”贴心走近几步站在路上喊道。
“你带他们去殿堂等候,我随后就来!”媚圣大声回道。
贴心遂带着众人去了殿堂。子兰一见,说是殿堂,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草屋而已,不过布置清雅,整洁精致,倒是另有一番感觉。子兰再看殿中往来端水倒茶的人,年纪有大有小,皆是麻布素衣的女子。子兰注意到她们衣服上都绣了那个图案,只是图案的位置不尽相同。
郑袖等人喝了一杯茶,媚圣终于来了,郑袖一见,起身拜道
“袖主拜见媚圣!”
媚圣在殿堂中的主人椅上坐定了,看了看郑袖和子兰道
“这是你的儿子?”
子兰此时终于见了庐山真面貌,见这媚圣一头黑发,皮肤细嫩紧致,面色红润,面容姣好,全然看不出年纪,其他也无特别。只听母亲答道
“正是我儿子兰!”
“子兰拜见媚圣!”子兰不等母亲发话,主动向媚圣行了礼。
“嗯!看上去十分机灵,怕是阳气不足,贪恋花草吧!”
子兰一听,心中一惊,心想这媚圣果然厉害,于是回道
“媚圣说得是,子兰知道错了!”
“找我何事?你说吧!”媚圣对郑袖问道。
“昔日我在山中跟随圣姑修行,虽然时间不长,却知圣姑正在操心天下大事,因此派我去往楚国宫中,成了楚王最恩宠的人!倘若圣姑圣心未变,如今机会来了,因此我亲身前往,并带了我儿前来,向圣姑禀报,只因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自我称圣以来,越国衰败消亡,国不成国,君不成君,我心中惆怅,为了门中一干妇孺,故而相助越国光复大业!然我等为越国奔波,并非是为了那一般不成器的越国王孙权贵,亦非是个人荣宠富贵,只是为了越国百姓和我等纤纤之躯!你可明白?”媚圣对郑袖教导道。
“属下明白!”郑袖不知媚圣何以突然说起此话。
“你久在宫中,恩宠荣华加身,难免贪念富贵,心存妄想,可要时常反思,去除杂念!”
郑袖听后心中微微一颤,遂道
“属下修行尚浅,一时贪念之心也是有的,然心中谨记圣姑教诲,不敢贪念红尘!”
郑袖果然厉害,不愧是红尘之主,回答得圆滑周到。说着从身上取出赵常所得的布囊交给媚圣又道
“请媚圣过目!”
媚圣接过布囊,打开布帛一看,心中十分吃惊,脸上媚光一闪,问道
“此从何来?”
“我儿偶然间得到!此是周天子临终遗书,被秦国间人获得,却欲以此献与楚王,谋取富贵!”
“此是何人所言?”
“不得知!”
“能道尽此天下七隐者,也不是凡夫俗子!”媚圣说着长叹一声道
“媚门从此再不能掩于人后了,天下亦会因此而动!”
“媚圣勿忧!知道这个囊中天机的人已经被属下匆匆处置了!”郑袖心想,我岂会让他活着。
“哼!你倒是眼明手快,只是掩耳盗铃,枉费心思了!”
郑袖一听,心中似懂非懂,半服不服,却也不敢争辩,改口问道
“请教媚圣,囊中之言,可谓真言?”
“这‘七隐’者,你可知晓?”
“仅其中一二,正要请教媚圣!”
“玄门乃众妙之门,道天地时空,循阴阳八卦,善奇门遁甲,斗转星移之术;玄门之主九天玄女乃我旧交,此一门不必细说。鬼谷子王禅乃九天玄女师兄,二人同师于李耳,乃有阴符七术,自创闭合之道。鬼谷一派,理无道俗,兵同孙武,更兼商农王道,纵横攻心。上下流派创自列子,与玄门皆以术求道,而上下流派更重于术,有上下之分,技艺精湛,思想奇妙,令人匪夷所思。墨侠一派,源自墨子,传于邓陵,攻守兼备,技艺长足不凡,为人宁折不弯,可谓当世大侠!异相一派,有灵相、鬼相之分,正邪两立!至于意术,乃是万术之本,我派中人亦有习之!”
郑袖和子兰字字入耳,听得真切,心中对这七隐神往之极,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隐士门派,看来这周天子的临终遗物确实暗藏天机,不是等闲之物。
“属下原不知这‘七隐’之言是真是假,听圣姑道来,这布帛上所言乃可谓天机,幸好属下不敢自作主张,亲自来见了媚圣!”郑袖道。
“脱于俗者,谓之隐,既是隐者,尘俗中人岂能尽知,但有所知,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而已!如今此囊一出,隐者出世,俗者相争,天下涌动,七国必不能持久,我等亦不能置身事外了!”
“即使如此,何不寻得先机,主动出击,也好实现媚圣之愿望,使我媚门子弟平安度日,免受战乱干扰!”郑袖接着媚圣的话乘机说道。
“如何寻得先机,主动出击,你倒说说!”媚圣看着郑袖平静地说道。
“越国被楚国所灭,如今又受制于楚,若要兴越,自然要从楚国着手!倘若将来我儿登基继承了楚国大业,这兴越复国之事自然十分容易,圣姑以为如何?”
“此言有理!你既开门见山,不加掩饰,就接着说下去吧!”媚圣心中早已有数,也不多言。
“这世上断无兵不血刃就能轻松复国的道理!媚圣你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又顾念百姓民生,自然不愿趟涉凡尘。扶植我儿登基,也并非全因我的私心,如此才能和平复国,既遂了圣姑的心愿,又让百姓免遭战火之苦,可谓两全其美!”郑袖特地又解释了一番,见媚圣不语,接着说道
“如今七隐浮现于世,倘若我儿能有媚门相助,再得之七隐一二,他日必成大业!此是其一。其二,七国之中,仅楚有媚主介入,媚圣可尽早在其它六国布局,如此一来,天下尽在我媚门掌握之中,圣姑即可护佑天下,呼风唤雨!”
“天下布局,我亦有此打算,但不是为了越之兴复,亦不是为了呼风唤雨!你儿继承楚国国君一事,需顺应天道人事,不可勉强!你身在隐俗二界,需细细思量,自行抉择,不可贪图权势,枉费我的一番教导。”
“袖谨记圣言!”郑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失望,觉得此行目的只达到了一半。
“我看你浊气缠身,阴盛阳衰,需摒除杂念,加强修行,方可阴盛阳长,气媚俱增!”媚圣又告诫道。
“袖一定铭记于心!”郑袖一听此话,心中不得不有些认可。
“若无他事,我尚有些活计要做,你们自便吧!”媚圣说完起身离开了。
子兰见媚圣走开了,看着母亲虚了一口气,彷佛刚刚憋着一口气没喘似的。郑袖也稍稍坐了一会儿,定了定神之后对子兰等人道
“走吧!”
“这就走了?母亲和不带儿子在这圣山上走一走,也好沾沾仙圣之气!”
“和你来时所见一般无异!”媚娘贴心抢答道。
“贴心,子兰问你,平日里见你十分谨慎恭敬,何故到了圣山之上反而表现得轻松自在?”
“既是圣山,自然轻松自在!尘俗之中,人有尊卑约束,又如何能够轻松自在?”贴心答道。
“圣山上多是修行之人,讲究气氛随和融洽,然而媚门门规严肃,因此平日里媚娘十分恭谨!”郑袖在一旁补充道。
一行人出了门,朝着山下走去,子兰见左右无人,对母亲问道
“母亲,你称媚圣为‘她老人家’,我虽看不出她的年纪,却绝计不是一个老人家,你何故如此称呼?”
贴心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子兰说道
“你要是能看出她的年纪了,她还能是媚圣吗?”
“我觉得她还没母亲妩媚呢!”
“媚主若是不妩媚,怎么能成后宫之主!”贴心拍马屁道。
“你刚刚见到那少年了?”郑袖转头对子兰问道。
“是啊!说起他,我倒更想问问呢,男人怎么会这么妩媚?”子兰一直心存疑问,此时突然想起来问道。
“媚圣之媚,胜过他十倍!这媚术不光女人可习,男人亦可习之!”郑袖道。
“我知道了,就好比母亲和儿子独处时不同于与大王独处时一般,平日里媚气收敛了,可是如此?”子兰若有所悟道。
“正是!”郑袖答道。
“既然男子也可修习媚术,母亲何不教教我?”
“我带你来,一来是想让媚圣见见你,二来原有意让你修习媚术,可惜媚圣并无此意!都是你平日里爱玩,损了阳气,被媚圣看出了端倪!”郑袖责备道。
郑袖此行,原本存了多个目的,一是解开七隐之密;二是想让子兰修习媚术;三是想让子兰获得媚门的帮助;四是要让媚圣进行天下布局,自己好借机为儿子谋取未来。此时想想,不免心中不快,不由得脚下加快了步伐。快到山脚之时,众人远远看见前面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似乎在等待他们。
郑袖等人走近一看,男的正是刚刚在山上舞剑的那个少年,女的生得也挺俊俏,二人站在一起,互相映衬,十分好看。郑袖心想难道他们就是“双媚”?
“月主见过袖主,请袖主多关照!”女的先开口对郑袖说道,说话间从头上拔下玉簪,递给了郑袖。
郑袖接过玉簪,见上面刻了“月主”二字,身份竟然和她一样是个“媚主”。郑袖再看那少年头上同样也有一支玉簪,却不见他亮出身份。郑袖看看月主,又看看少年,也不说话,显然在等那少年也亮出身份。月主一见形势,对郑袖笑道
“这位是‘日主’,他叫贯日,我叫融月,圣山中人常以‘日月双媚’相称!”
那少年遂对郑袖略一拱手相认,姿态傲慢,另郑袖心中不快。郑袖没想到媚术门凭空又多出两个媚主来,她竟毫不知晓,也不知这双媚在此有何贵干,于是开口问道
“何事在此?”
“媚圣命我二人跟随袖主入楚,有要事相商!”
“走吧!”郑袖袖子一挥,也不多说,领着众人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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