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伐楚胜利之后不久,东方齐国的齐王田辟疆病逝,齐泯王田地登基。齐泯王做太子时就和贵族田甲不和,而丞相田文和田甲走得很近,齐泯王心中不悦,齐王有意罢黜田文。
田文门下有两个门客,一个叫鸡鸣,一个叫狗盗,二人曾经是上下流派中下流门的学徒,芒卯的师弟,因贪恋荣华富贵,就偷偷离开了上下流,投靠了田文。田文不招齐王喜欢的消息传到二人耳中之时,二人跑来对田文进言道
“薛公名扬四海,又有打败楚国的大功,大王害怕您功高震主,容不下您,您何不另谋出路!”
田文一听,心想与其等到大王罢黜我,我还不如先离他而去,也不至于脸上无光,让天下人耻笑,于是故作冷漠道
“另谋出路?你二人有何高见?”
“这天下除了齐国,最强大的就是秦国,也只有做秦国的宰相才配得上薛公您的身份和才干!听说秦国的樗里子卧床不起,右相之位即将空悬,薛公何不往秦?”鸡鸣道。
田文沉默不语,狗盗道
“我们有一个师兄,叫芒卯,曾经深得秦国先王嬴驷重用,如今在秦国发了大财,上下颇有人脉,可以替公子游说,让秦王请您到秦国拜相!”
田文一听,能让嬴驷重用的人可不简单,于是道
“好吧,你们且试试看!”
二人果然到秦国找到了芒卯,芒卯托人将田文有意入秦的事告诉了秦王。此时的秦王嬴稷刚刚成人,有意亲征,却苦于母亲芈日把持朝政,满朝上下无人听他使唤,一听田文大名,顿时来了劲,答应了下来。
此事被用心良苦的苏秦得知之后,苏秦便暗中告诉了齐王,齐王一听正中下怀,心想我赶你走又开不了口,你田文自己想走,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齐王遂暗中派人联络了秦王嬴稷,以交换大臣执政为由,想把田文派到秦国去。嬴稷更是觉得如愿以偿,瞒着母亲芈月,将原本和他争王位的兄弟嬴芾派到了齐国,和田文互换。
田文一路西行,经过赵国之时被田不礼请到了府上。二人曾经在卫国国都濮阳合力驳斥过屈原,私下有些往来,因此田文欣然应邀。田文到来之后,田不礼又请来李兑作陪,三人把酒言欢,不胜快乐!
酒酣之际,田李二人免不了将田文吹捧一番,田文长叹一声道
“实不相瞒,兄弟我此番往秦,也是迫不得已啊!”
“田兄何出此言?莫不是喝多了吧?”田不礼全然不信,哈哈大笑道。
“大王疑我,又兼苏秦小人从中挑拨,我是一气之下才离开的啊!”田文指指点点道。
“田兄大才,天下诸侯人人争取,个个追求!如今樗里子命悬一线,相位空悬,若非那秦王对你许下丞相之位,你怎肯轻易离开啊?你就不要逗我等了!”田不礼摇手哈哈大笑道。
“秦王确有允诺,可那秦国是芈太后当政!甘茂等人根深蒂固,那丞相也不好当啊!”田文连连摇手道。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那秦相不好做,你再回齐国就是了!说不定你前脚一走,后脚他齐王就后悔了!”田不礼道。
“如今走到这一步了,也回不了头啊!”田文摇头叹道。
李兑看了看鹿毛寿,鹿毛寿向他点了点头,意思是田文所言不假,确有苦衷,于是问道
“只是秦王许诺,那芈太后不曾有过承诺?”
“李兄糊涂了!秦王乃一国之主,芈太后乃是妇人,岂能由她许诺?”田文酒酣,却不糊涂。
“田兄此言不差!依田兄所言,可是放心不下那芈太后的真实意图?”李兑又问道。
“妇人多变!那芈太后风流成性,必是难相处的主,谁能说得准呢?”田文道。
“要知道她的心意可不难!”李兑说着看了看田不礼。
田不礼一听这话,立即道
“此事包在兄弟我身上,那芈太后但有所想,我必知道她的心思!”
“你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心思?莫非田兄是她相好?要不你就是和我一样喝多了!”田文说罢,一边摇手,一边哈哈大笑道。
“田兄!此事包在我身上!今日不与你言,明日我证明给你看!”田不礼见他酒喝得差不多了,也不多说。
到了第二天,田不礼果然让田文见识了鹿毛寿的本事,告诉田文让鹿毛寿跟着他去秦国。田文一见之下连声叫绝,心中大为宽慰。田文名动天下,李兑自然想和他结交,田不礼和鹿毛寿也免不了一番巴结。此时田不礼在赵国为官,并无实权,捞不了多少好处,有了田文这棵大树,说不定将来能作为一个更好的去处也说不定。鹿毛寿一心想着恢复天福教,此时在赵国束手束脚,难以施展,自然也想多一条出路。
几日之后,鹿毛寿带着费登师徒跟着田文去了咸阳。到了咸阳之后,秦王嬴稷好生招待了田文等人,田文随后将一张稀世白狐皮献给了太后芈月作为见面礼,并请秦王转交给她。秦王替母亲收下了狐皮,却只字不提拜相之事。
原来秦王瞒着母亲芈月私下答应了田文,芈月得知后却不同意。芈月见田文初次见面就赠以厚礼,心中并不感激,反而觉得此人用心不良。嬴稷无奈,只得先将田文稳住,慢慢想办法说服母亲。
一连一个多月,田文见嬴稷毫无动静,心中焦急,遂问鹿毛寿怎么回事,鹿毛寿告诉了他嬴稷的真实心意。田文打听到樗里子卧床不起,仍然心存希望,不得已又叫人找来秦王,秦王只得如实相告,并答应带他去见太后。
田文带着鹿毛寿去见了秦太后,芈月见田文其貌不扬,身材矮小,身边的人也和他一样,当即心生厌恶,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拜相之事。田文返回之后又问鹿毛寿,鹿毛寿明确回答他秦太后根本无意让他留在秦国。田文一听之下失望之极,大骂秦太后芈月。次日田文等人正欲离去,嬴稷急忙赶了过来,求他再给他几日时间。田文虽然心中恼怒,但见秦王求贤若渴,态度诚恳,遂又在咸阳住了几日。
芈日拗不过儿子嬴稷,只得再次召见了田文,并设宴款待,请甘茂和魏冉作陪。此时魏冉深得芈月信赖,又和白起结拜成了兄弟。白起称芈月为姐姐,外人拍马屁时亦以太后弟弟称呼魏冉,魏冉私下十分喜欢这个称呼,常常以秦王舅舅自诩。魏冉的心机比他的兄弟魏正还深,又比魏正聪明得多,此时正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一见田文到来,心中敌意明显,很快被鹿毛寿捕捉到了。
酒过三巡之后,魏冉开口道
“田相家世显赫,身居高位,所谋大事惊天动地,怎么有空来我秦国闲坐啊?”
田文听他以“田相”相称,又言带讥讽,心中不悦,忍住怒气道
“我和齐王虽有嫌隙,却以兄弟相称,听闻魏大人身居高位,和樗里相平起平坐,不知和大王如何相称?”
田文这一席话不阴不阳,一下击中了魏冉几处要害,魏冉顿时怒火中烧,却又无法还口,气得直咬牙,把酒盅一摔离席就走了。
芈日一见笑笑道
“身居高位却这般沉不住气,让大人见笑了!大人远道而来,多有怠慢,我敬大人一盅!”
芈日这番话似乎含沙射影,却令人无可挑剔,田文只得一饮而尽,只听芈月又道
“听闻楚国有一左徒屈原大夫,相貌俊逸,才气纵横,辞赋浪漫,令人向往,却在濮阳得罪了大人!我本楚国公主,却不曾见过此人,不知大人如何评价这个屈原大夫?”
田文一听,又一个揭短的来了,只得沉住气道
“此人才情出众,更兼雄辩滔滔,田某敬佩!听说此人游说楚王变法,致使国中君臣离心,将相不和,因而才有垂沙之败,令人惋惜!”
芈月听后一笑,甘茂忍不住道
“楚国世族积弊难除,楚王多谋无断,乃是楚国衰败之故!垂沙之败,和屈原无关!”
“昔日秦国商鞅变法,甘龙带领世族竭力反对,幸得先王居中平衡才得以调和,但也极大地照顾了世族利益!屈原变法,一棍子打死,致使楚国内部分崩离析,人心惶惶,岂能不败?”田文道。
“大秦先王和当今楚王的勇气和智慧岂能同日而语?楚国之败,乃因世族争权敛财之故,若不痛下杀手,楚国无望!”甘茂愤愤道。
“嘿嘿!”田文冷笑一声,傲然端坐。
“昔日濮阳大会,甘某亦是当事人,且不论他的才情,请问大人,那屈原道德品行如何?”甘茂突然道。
“田某与此人并无深交,不敢妄论!”田文傲然道,言下之意,并不认同屈原此人。
“嘿嘿!”甘茂冷笑一声,也是傲然端坐。
众人言不投机,秦王嬴稷见状心中了然,甩手离席而去。田文见势不妙,也坐不住了,随即告辞离开了。
田文一走,魏冉立刻来了,对芈月道
“太后!此人心胸狭窄,他日一旦得势,必定会报今日之仇,臣请求将他除去!”
“嗯?何以见得?”芈月疑道。
“田文在齐国根基深厚,若他不愿离开,齐王也甩不开他!如今他在秦国受辱,必定重返齐国,齐王也只能用他为相,恐对我秦国不利!”
“此人名动天下,要是死在我秦国,我秦国岂不成了罪人!不可!”芈月道。
“太后纵虎归山,悔之晚矣!”魏冉急道。
芈月一听,看了看樗里子和甘茂二人,樗里子道
“话虽不错,可也不能让他死在我秦国!”
“此事慎为,不可轻举妄动!”芈月正色道。
“微臣明白!”魏冉拜道。
田文受了一肚子气,回去的路上边走边骂,鹿毛寿突然道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嗯?”田文转头疑道。
“魏大人恐对大人不利,大人务必尽早离开!”鹿毛寿道。
田文一听,心想不错,急忙回了驿馆,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想起了那件稀世白狐皮,遂让狗盗又去把它偷了回来。临走之前,田文又对驿馆人员使了金子,说是出门喝酒,留下些衣物和不相干的随从,带着几个重要人物赶紧溜了。到了咸阳城城门关口,鹿毛寿使出了意术,骗过了守卫,众人随即上马疾速离去。
天明时分,几人到了函谷关,关口尚未开门,鸡鸣遂学着鸡叫,引得关口的雄鸡跟着鸣叫,以此骗过了守卫,开了函谷关大门。守卫见这一行人行色匆匆,正欲盘问之际,鹿毛寿使出了曲意的本领,众人才得以脱身。
魏冉和白起带着士兵们一路追到函谷关时,已过午时,得知田文等人早已远处,只得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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