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与荀况初次相见,一番寒暄礼仪之后,秦王对荀况道
“先生远道而来,寡人今晚为先生和诸位接风洗尘!”
“秦王不必客气,且晚些时日,待况喘一口气!”
“也好!先生且先下榻,待先生神清气爽之时,寡人另行安排!”秦王说完大声喊道
“虎贲中郎将蒙骜!”
蒙骜一愣,心想我只是虎贲校尉啊,几时变成虎贲中郎将了?随即反应过来,上前道
“末将在!”
“先生到了咸阳,你就留在此处,一来保护先生安全,二来听侯先生调遣!先生一行,可在咸阳城任意走动,任何人不得阻拦!”
“末将得令!”蒙骜道。
“记住了,先生和先生一行,可随意行止,你须一切听从先生指挥,不得违背先生旨意!”秦王又重复道。
“末将谨记!”蒙骜应道。
蒙骜是鬼谷弟子,虽不是正济会人,但与正济会人也不生疏,故而秦王专门调他来荀子跟前,还临时升了他的官。
秦王走后,蒙骜护送众人到了驿馆,平原君等皆出门相迎。众人他乡重逢,分外高兴,各自安顿好后,赵奢独自来见了哥哥赵胜,将蔺相如的意思告诉了他。赵胜闻后对赵奢道
“上卿这一招的确高明!安平君若能入赵,乃我赵国之幸,我赵胜岂能计较个人得失!你赶紧派人告知上卿,让他尽快到齐国去,无论如何,要争取安平君入赵为相!”
“嗯!”赵奢点头道。
“让祝欢尽快放出风声,就说齐赵两国已经协商妥当,齐相即将入赵为相,我赵胜已经不是相邦了!”赵胜补充道。
“好,我即刻去办!”赵奢应道。
赵奢离开后立即让萧风回赵给蔺相如送信。蔺相如正准备前往齐国临淄,没想到平原君回复得这么快,送信的人来得也这么快。有了平原君的答复,蔺相如心里有了底,于是又去见了赵威后,将齐相入赵为相一事告诉了她。威后和平原君二人同在赵国掌政,威后虽然有决断权,但实权还在平原君手里,闻言平原君甘愿让位他人,她自然不会反对。
蔺相如动身去了临淄,尚未见到田单,田单入赵为相的传言已经传到了秦王嬴稷耳中。田单在齐国即将覆灭之际,力挽狂澜,拯救了整个齐国,天下人皆知,秦王自然也知道。除此之外,嬴稷年少时也听母亲和白起说过不少和田单有关的事。闻得田单入赵为相,秦王心中担忧,于是叫来了上将军白起,对白起道
“听闻赵国先王在时,安平君到邯郸做客,赵王问他‘征服天下要多少兵马?’安平君答复‘三万足矣!’赵王问廉颇,廉颇答曰‘一百万。’赵王又问赵奢,赵奢答曰‘至少一百万。’赵人信服廉颇和赵奢,对安平君之言不以为然,将军以为如何?”
“在下请问大王,倘有三万狼鹰锐士攻打咸阳,即使大王手握雄兵百万,可能抵挡三万狼鹰锐士?”白起反问道。
“不能!”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三万狼鹰锐士犹如一柄铁戟,百万雄兵不过是一块藤牌,铁戟刺破藤牌轻而易举,安平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安平君之言,若是摆在昔日,换作我是赵惠文王,我也不信!今日想来,若寡人有三万童子军扫荡天下,天下无人能挡啊!”秦王想起昔日神农山之战,故而叹道。
“大王可是担忧神农国?”
“我大秦称霸诸候,有荡平天下,一统华夏之愿,却连区区一个神农国也无法拔除,致使国中有国,岂不可笑?”秦王苦笑道。
“大王诚邀荀子入秦,难道就是为了那神农国?”白起疑道。
“唉┄┄那荀况乃世间高人,岂能为我所用!如今安平君入赵,我大秦怕是东出无望了!”嬴稷又叹道。
“大王莫忧!安平君入赵,真假难辨!安平君虽与在下共处时日不多,也不算少,以在下对安平君的了解,安平君志不在功业,虽为齐相,也是时势所致,迫不得已!今有意入赵,或许是寻求退路,故意为之!”
“此话怎讲?”
“安平君为齐王所忌,本不愿在朝为官,但又不能丢下重担一走了之,只能借机脱身!所以在下以为,即使安平君果真入赵为相,也是借机脱身,效仿师父,归隐山林,求道修身!”
“哦?你是说那田单并非功利之人,意在山林?”秦王疑道。
“师叔本是世外高人,犹如荀子一般,处身尘俗,只因心系天下!然师叔志在求道,至于功名利禄,绝非所求,所以他为赵相,必定时日不长!”
“这么说来┄┄”嬴稷皱眉道
“那荀子也不可能为我所用了?”
“大王不能用,齐王不能用,天下诸王莫能用!”
“那寡人和范雎一番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对待像荀子这样的高人,和对待像范雎这样的俗人全然不同,大王的苦心,若是变为公心,或许会有用!”
“请将军细言!”
“为天下计,乃为公心!像荀子这样的人,不会为一国一君谋利,但会为天下苍生谋利!大王若以天下为己任,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荀子才能动心!”
“寡人明白了!若是太后安康,我自然会去向太后请教,寡人今日叫你来,还真是找对人了!”秦王哈哈一笑,随即又道
“你即刻去驿馆,我要宴请荀子和平原君等人!”
“在下领命!”
白起正欲退去,秦王突然问道
“听说咸阳有一处好去处,可是叫作香烟馆?”
“回禀我王,正是!”
“你去过吗?那里怎样?”
“去┄┄去┄┄去过!那里的女子是咸阳城最美的女子!”白起有些脸红道。
“你脸红什么?寡人不是问这个,寡人是问,若是寡人在香烟馆宴请诸位来宾,是否合适?”
“合适!”
“好!明日夜晚,寡人就在香烟馆宴请他们,你和蒙骜都去!”秦王高兴道。
秦王本想在宫廷宴请荀子等人,但听了白起之言后,改变了想法,决定换一种方式和氛围,与荀况进行初次对话。白起到了驿馆,将秦王的意思转达了荀子和平原君,顺便告知蒙骜一起参加。
次日傍晚,众人依约进了香烟馆,等候秦王大驾光临。夜幕降临之际,秦王便装简行,到了香烟馆,入座主位后对众人道
“今日只有朋友,没有君王,诸位尽管开怀畅饮,畅所欲言,不必忌讳!”
众人无人接话,范雎见状起身道
“诸位!我王在此处宴请诸位贵客,并非怠慢,乃是将诸位视为知己!在下魏人范雎,今日有幸与诸位同席,先干为敬!”
范雎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仍然无人开口,白起见状道
“在下甚是挂念师父,在座的几位师弟,师父安好否?”
“师父安好,师兄不必挂念!”吕不韦回道。
“太后也十分想念师父,只是年岁渐高,行动不便,不能亲自去看望他,常常觉得心中遗憾!”白起道。
“母亲最敬先生,每每想起和先生同生死,共患难,总是对嬴稷讲先生以天下为公,以苍生为念,是我最敬佩的人;作为大秦之王,你要如先生一般胸怀,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嬴稷惭愧,虽有此心,却无此能!闻得正济会在天下封善,此等善举令人拍手称快,想来热泪盈眶,故而执意邀掌会先生入咸阳,唐突之举还望先生和诸位见谅!”秦王自称嬴稷,不再以“寡人”自称。
“秦王想如何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呢?可否说与在座的诸位听听?”侯嬴坐着不动,不冷不热道。
“如今天下动荡,战乱不止,致使田地荒芜,流寇作乱,民不聊生!倘若天下一统,七国凝一,从此再无战争,人民安居乐业,就是天下人之福祉!”秦王道。
“侯嬴再请教秦王,若要天下一统,这天下由谁来统一呢?是秦人还是齐人?是秦国还是楚国呢?”侯嬴又问道。
“先生既然问起,我且问先生,如今七国之中,哪一国的百姓才能算是安居乐业呢?”秦王反问道。
“相比较而言,算是秦国!”侯嬴答道。
“这就对了!若是秦国能一统天下,必然会为天下百姓带来福祉!”秦王道。
“秦王此言差矣!”侯嬴道。
“嬴稷请先生赐教!”秦王道。
“秦人在秦国安居乐业,只因有秦法,但秦法并非天下之法,秦法能使秦人受益,未必能使天下人受益!”侯嬴道。
“此话怎讲?”秦王问道。
“秦人以耕养战,实行人头军功制,此乃好战之法,战时之法!倘若天下归一,将士们解甲归田,好战之法还有何用?人人好战,个个争功,天下又何来安居乐业?且天下之大,各国风土人情各不相同,秦法岂能说是天下之法?”侯嬴站起身道。
秦王闻后不语,想起母亲给他的竹简上面的话,也觉得侯嬴说的有道理。范雎见状道
“秦法为大秦而生,为秦人而立,乃使秦国强大!一旦大秦一统天下,将会有新的秦法诞生,并非现成的秦法!我王意旨,只有天下一统,七国凝一,才能天下太平!诸位难道认为天下纷争不休,战乱不止,人民还能安居乐业吗?”
“这位范雎先生口才不错,但头脑似乎不太清晰!人民安居乐业与否,和天下一统有必然的关系吗?刚刚秦王说了,天下并未一统,你秦国的人民不也是安居乐业吗?”侯嬴反唇相讥道。
“那也只是我秦人安居乐业,并非天下万民安居乐业!若要天下万民皆如我秦人一般,就要天下一统!”范雎道。
“范雎先生以为,只要天下一统,天下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侯嬴问道。
“那是当然!”范雎道。
“侯某再请问范雎先生,先生所说的天下一统,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侯嬴又问道。
“自然是越久越好!”范雎道。
“自平王迁都以后,周朝日渐衰落,到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周天子名存实亡!自古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岂能万年?若不能万年,战乱轮回,百姓也始终处于痛苦的轮回之中,范雎先生所讲的天下一统,意义何在?”侯嬴道。
“不能万年,五百年、一千年,也好过连年混战、天下大乱!”范雎不以为然道。
“哈哈哈┄┄说来说去,还是秦人想一统天下!”平原君大笑道,自顾喝了一爵。
“秦人一统天下,我不反对,但我想请教大王,要如何一统天下?”荀况突然向秦王问道。
“先生如此一问,嬴稷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嬴稷有一统天下之心,却无一统天下之能!如何才能一统天下?正要请教先生呢!”秦王笑着将问题抛了回去。
“除了使用武力,大王可还有他法?”荀况问道。
“自古以来,江山更替,神器易主,莫不诉诸武力,嬴稷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途径!”秦王道。
“征讨七国,将天下收入囊中,大王可曾计算过,这天下要死多少人?”&nbp;荀况又问道。
“不下百万!”秦王道。
“仅仅士卒,就不下百万!大规模的战争,极易造成饥荒、瘟疫和流寇作乱,一旦战事拖延,饿殍遍野,瘟疫横行,折损民众不下千万,远不止百万之数!如此一统天下,岂能说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荀况道。
秦王闻后不语,范雎又道
“天下若不统一,如此连年混战,经年累计,所损民众也不下千万!”
“如若周朝中兴,各国诸候相安无事,天下太平,百姓又怎会受难?”荀况道。
“周朝中兴,天子临朝,那不就是天下一统吗?”范雎道。
“他日秦王一统天下,奉为天子,难道就不分封诸侯吗?数百年后,就不会重蹈今日周天子之覆辙吗?天下如此轮回,这天下一统有何意义呢?”侯嬴道。
“日月轮转,人生轮回,天下即使轮回,就不要统一了吗?”范雎反问道。
“谬论!”侯嬴起身责问道
“你且说说,日月何故轮转,天下又何故轮回?”
范雎不能答,侯嬴继续道
“日出月落,生老病死,此乃天神定下的天规;天下之轮回,又是谁定下的规矩?天下更替,神器易主,只因人之私性和贪性!昔日之尧舜禹汤,或禅让,或推举,皆是贤能之人,与民同甘共苦,以天下为公;反观今日之王侯,锦衣玉食,莺歌燕舞,子孙承袭,如此谁不图谋霸业?”
“先生说得好!”秦非子道
“天下本该是百姓的天下,然王霸者却将天下据为己有!天下人人为己,个个谋私,虽然统一,也必不长久!”
“秦王和这位范雎先生所说的天下一统,只不过是天下的疆域一统,真正的天下一统,是人心的统一!如果天下的人都是一条心,又何来的战争?如果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何来的更替?”侯嬴道。
侯嬴话音刚落,晏舜第一个鼓起了掌,接着吕不韦和平原君等人也跟着鼓起了掌。掌声落幕,一年轻人起身抱拳道
“诸位!在下是来自楚国的芈宸,冒昧说上几句,请诸位指教!像尧舜禹汤这样的帝王,五百年不出一个,难道天下就要乱上五百年吗?统一疆土易,统一人心难,在人心统一之前,能够统一疆土,也是好的!”
“天下统一,固然是好!”荀子接话道。
众人一听,似乎荀子突然改变了观点,站到了对方的立场上,都有些惊讶不解。芈宸接着道
“今日席间无君王,我芈宸觉得,要是天下一统,还是我楚国统一天下好!哈哈┄┄哈哈┄┄”芈宸连连大笑,随即举杯道
“来,诸位且共饮一爵!无论谁一统天下,我等只要有酒喝就好!”
芈宸这一笑,消除了唇枪舌战的气氛,吕不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十分眼熟,好像前些日在香烟馆见过他。香烟馆是吕不韦故地,此番刚到咸阳,吕不韦就先进了香烟馆。
众人举杯落下,秦王听出荀况话中有话,故而道
“诸位!且听先生高论!”
“秦王统一天下,况不反对;但若以千万人性命为代价而达到天下一统,况不赞成!七国凝一,天下一统,除了诉诸武力,也并非别无他法。七国人心不一,若不诉诸武力,天下不可能统一;如果七国人心归一,天下间就消除了根本的纷争,即使没有武力,天下也能统一;所以要想天下能够长治久安,达到真正的统一,人心的统一才是根本!”
“先生所讲的人心,是指什么?”秦王问道。
“大王若统一了天下的疆域,如何来治理这个天下呢?大王所依赖的,无非秦法而已!老子道尊提倡无为而治,王者还政于民,天下人共治天下;法家背道而驰,以强权驾驭子民;孔孟取中庸之道,兼顾修身治国,意见各不相同,这就是人心不一的体现了!秦国之外,山东诸国并不承认秦法,大王若得天下,强行秦法,天下必将再次陷入动荡;周立井田制,商鞅废井田而开阡陌,管仲‘相地而衰征’,晋国作爰田,鲁行初税亩,各国土地政策不同,大王若得天下,土地政策既要百姓认可,又要士大夫支持,若有不妥,天下又将陷入动荡;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天子也不例外,然百年之后,立长立贤呢?天子临朝,诸候将相离心,小人在侧献媚,天下又岂能安稳呢?如此种种,皆是人心不一的体现,也是天下动荡的缘由!”荀况道。
“请教先生,这天下如何才能达到人心归一呢?”秦王问道。
“人心归一,在于教化和引导,犹如河流汇聚,万千细流,引导一处,最终归于江海!”荀况道。
“这世上河流万千,地势各不相同,要想汇聚一处,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啊!”秦王叹道。
“千秋工程,自然不在一朝一夕,但若是天下一心,众志成城,譬如愚公移山一般,历经数代,即可完成!”荀况道。
“先生鸿鹄之志,令人惊叹!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此等千秋伟业,又有谁能带头完成呢?”秦王问道。
“秦乃七国之首,秦王若有此心,况必追随!”荀况道。
“先生如此看重嬴稷,嬴稷惭愧之至!先生乃当世高人,可比肩圣贤,稷虽贵为秦王,不敢以真龙自诩,实乃凡胎肉身!愚以为,天下之一统,可分为两步,第一步,疆域一统,第二步人心归一。若先生能助嬴稷实现第一步,嬴稷当鼎力助先生完成第二步!稷与先生,相辅相成,合而为一,万世功业可成!先生以为如何?”秦王道。
“哈哈哈┄┄多谢秦王抬爱!况不过一介书生,如何能助秦王夺取天下?更不能比肩圣贤!”荀况淡淡一笑道。
“先生大才,何必过谦!先生清虚静远,高瞻远瞩,嬴稷却是着眼当下,务实笃行。按先生所言,三五代后,人心或能归一,但彼时先生与稷皆已驾鹤,天下与你我何干?”秦王道。
“大王若有公心,又何必在乎自己的得失?”荀况道。
“先生所言‘公心’,何其难得?要得天下人心皆如先生一般,莫说三五代人,怕是千秋万代,也难以做到啊!”秦王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果真文王出,周公诞,天下归心,人心向齐,也不无可能!然秦王之言,笃行务实,也并非毫无道理,况亦受教于此!”荀况道。
“先生胸怀博大,嬴稷叹服!先生和诸位今日之言,愚甚受教!”秦王说着起身道
“嬴稷敬诸位一爵,以表谢意!”
众人一饮而尽,言语间各自保留了观点,也探明了对方的心意,气氛又缓和下来。
“此间可有一个叫吕不韦的公子?”嬴稷突然问道。
“秦王抬举了,在下濮阳商人吕不韦!”吕不韦起身揖道。秦王以“公子”称呼吕不韦,吕不韦自然不是什么公子,实实在在表明了商人的身份。
“你见过太后?”嬴稷疑道。
“数年以前,有幸得太后召见!”吕不韦道。
“太后抱恙,近来似有好转,得知诸位光临咸阳,有意宴请诸位,追忆往事,倾诉衷肠!在座的诸位也不是外人,母亲虽为大秦太后,但与诸位身边的人有不少是故交,故而嬴稷恳请诸位,能否在咸阳逗留几日?待嬴稷问安母亲后,再恭送诸位离开!”秦王道。
“秦王一片孝心,我等该当成全!”荀况道。
“如此多谢先生和诸位了!”秦王拜谢完毕,又对吕不韦道
“若是吕公子方便,明日可进宫一趟,与母亲叙叙旧!”
“谢太后记挂,不韦听凭吩咐!”吕不韦道。
秦王又坐了片刻,起身与众人告辞。次日晌午,芈宸来见吕不韦,带着吕不韦进了甘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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