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怎么了?挺好吃的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鲤鱼若能吃,大业二十年东都洛阳发大水时,百姓就不至于会饿死了上百万人!”
梁周惊问“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那我说说你听听,但仅限于此,莫要多打听别的。”
“好,请桂嬷嬷告知。”
桂嬷嬷与梁周对面跪坐,说道“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稚子都该知道的。那是高祖大业二十年,各地灾祸不断,东都洛阳也发了水灾,城中百姓皆在自家房顶过活,因为缺少食物,结连有百姓饿死。
这时候洛水之中涌出无数鲤鱼来,洛阳百姓人人拿着锅碗瓢盆在房顶上打捞泛滥的鲤鱼。本以为上天垂怜,赐下这等福源,谁曾想鱼虽然捞了上来,官家却不让吃,逼着百姓把鱼又放回了水中。”
“这是为何?”
“因为高祖皇帝姓李,因此一切和李有关的,都要避讳。”
“这么扯?鲤鱼和姓李的李可不是一个鲤啊!”
“谐音也不行。”
“那怎么办?不吃鲤鱼,百姓们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是啊,那一年洛阳光饿死的人,就不下百万,当时的洛阳令,也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观音毋,非但没有为此丢官,反而加官进爵,调任到帝都,进了天子的视线。”
“这狗官当真该死!”
“莫要这么说,这个观音毋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就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如此草菅人命啊!”
“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已故皇后的嫡亲兄长,如今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深受陛下信任的臣子。”
“如此媚上邀宠的小人,还能在朝中为官,你们这个陛下,当真昏庸的不行!”
“父皇并非昏庸,而是顾念旧情,全了君臣之情罢了,再者,锦鲤,李锦,你吃了它,便是咬了我一般。”不知何时,李锦已经悠悠醒了过来。
“公主,您醒了?”桂嬷嬷闻声起身走到李锦的榻前,将李锦扶起,身后放了个靠背。
李锦拍了拍桂嬷嬷的手,道“桂嬷嬷,妄议朝政可是重罪,以后莫要再提起了。”
“奴婢遵命。”
梁周无语的看着这对儿主仆,虎着脸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也真是的,这等惨无人道的曲意逢迎,仅仅是为了博得皇帝一笑,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再者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不让议论朝政?你们李家的王朝能够长久才算怪了。”
李锦听了梁周大逆不道的话,厉声喝道“你住口!咳咳,咳咳!”
桂嬷嬷赶紧拍了拍公主的后背,道“公主!您别和他一个愣头青计较,他找死您再护着也没用,犯不着为了他动怒,快别生气了!”
梁周翻了翻白眼儿,冷哼了几声,我怎么就找死了?
李锦咳嗽的严重,放下手帕一看,竟咳出口血痰来,桂嬷嬷见了,吓了一跳,赶紧给公主擦了擦嘴,“公主且歇歇,奴婢这就去叫胡太医!”
桂嬷嬷一走,寑殿内就只剩下梁周与李锦二人了。梁周趁着无人的机会,快步走到李锦的榻前坐了下来。
李锦此时通过梁周的视野,看着自己的脸色是这样的苍白,嘴唇也没有半分颜色,好似久病的重病人,憔悴的不行。
梁周的手伸出,拨弄了一下李锦耳边的发丝,李锦一愣,随即怒道“你做什么?”
梁周笑笑,说道“头发都吃进嘴里了,我替你把它取出来,干嘛那么紧张?”
“你离我远一些,一会儿下人们进来瞧见了,我……”
李锦还没说完,身子就被梁周抱住了,李锦一下子愣住,竟然忘记了推开梁周!
梁周趁机将李锦头上的眼纱扯了下来,当梁周看到闭着眼睛的李锦时,不由失望了起来。
李锦反应了过来,急忙伸手过去抢梁周手中的眼纱,“还给我,你干什么?”
梁周拿着眼纱在李锦面前晃了晃,随即想起她是看不见的,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眼纱,即便是真的目盲,也不至于戴着个黑布罩住,如今看来……”
“你太放肆了!快还给我!”
梁周躲开李锦扑过来的身子,李锦扑了个空,一头栽倒下来,摔在了地上,恰巧梁周紧闭着眼睛,撇着嘴,似乎不愿意看到李锦摔得惨兮兮的样子。
“这个混蛋!我真恨不得杀了他!这么欺负我,我一定要打死他才解我的恨!”李锦恨得咬牙切齿,直把手在地上捶了几下,好似那是梁周一般。
李锦折腾了半天,又在地上胡乱摸索了半天,梁周这才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眼纱递了过去。
李锦终于摸到了眼纱的位置,伸手快速夺了过来,在她抬头将眼纱罩在眼睛前的一刹那,梁周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李锦的眼角处,居然在流血!
梁周愣神的功夫,李锦趁机快速系上眼纱,自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摸到矮榻的边缘,一下子轱辘到榻上,躲在了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梁周也没有继续调笑李锦,二人就这样,梁周看着缩进被子蜷缩成一团的李锦,李锦则躲在被子里,她的心扑腾扑腾的跳得厉害,此时的心跳声,已经掩盖了其它的声音。
过了良久,李锦探出头来,呼出口气,问道“满意了?”
梁周抬头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眼纱吗?现在知道了,却又要问为什么,难道我身上就有那么多笑话等着你看的吗?我一个瞎了眼的公主,你也非要欺负个通透才肯罢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出去!”
“我是……”
“我说,出去!”
听见了李锦的怒吼声,闻声赶来的桂嬷嬷冲了进来,照着梁周的头上就是一巴掌,骂道“快些滚!谁让你和公主独处的?小心要了你的脑袋!”
梁周看了看躺在塌上的李锦,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轻声道“我是,真的关心你……”
当然,这一句只能随风飘去远方,不留下半分痕迹。
珊珊来迟的胡太医过来诊治过后,只给李锦开了些滋补的药,说李锦并无大碍,可能最近心中郁郁,这口血痰吐出来就好了,还说是饮食不畅,营养失衡的问题。
梁周撇了撇嘴,食欲不畅开些利于饮食的药啊,就知道一味的补啊补的,庸医,绝对的庸医!
这几日李锦一直没有出门,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身边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她的旧识,强圉堂的拐子娘,另一人却当真不认识,李锦的视线里,这二人做同样的打扮,都是和她一样的装扮。
李锦下巴微抬,问道“是谁在那里?”
拐子娘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回道“公主,是我。”
李锦眉毛一挑,说道“好像还有人!”
拐子娘身边的那女子一愣,随即将面纱揭了下来,可她的眼睛上赫然蒙着和李锦一样的黑眼纱,她对着李锦行礼,道“公主殿下,属下是陛下赐给公主的贴身暗卫,代号零。”
“父皇派来的?”李锦嘀咕一句,随即说道“那便留下吧。”
零双膝跪地行礼,道“属下今后惟公主之命是从,请公主赐名。”
“你不是叫玲吗?”
“那是代号,并非属下名字。”
李锦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叫嘤嘤吧,我若找你,就叫嘤嘤,可以吗?”
“嘤嘤谢公主赐名,公主,属下就在您身边,即便小声叫我,我也能听见,属下随叫随到。”
“好,你先退下吧。”
“是。”
“公主。”
“拐子娘,你怎么还没走?”
“谯国公主昨日没回宫,属下找了一夜,发现她被扣在了通义坊的万盛赌坊中。”
“那便把她带回来。”
“一起被扣在那儿的,还有五皇子。”
李锦听了这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尤嘉也去了赌坊?他去做什么?身边为什么没有护卫?”
拐子娘面色平静的说道“公主,这赌坊……”
“快说呀,赌坊怎么了?”
“赌坊是您舅舅开的!”
“我舅舅?观音毋?”李锦惊讶出声,这观音毋也不缺钱,怎么会开起了赌坊这样的买卖?
“正是,因此五皇子的护卫不敢上前,再者五皇子与谯国公主在赌坊里输了不少钱,即便是赌坊的管事,也不敢做主,观音尚书又不曾露面,也没递出话来,都没人敢私自将二位殿下放出来。”
“混账东西!一个赌坊,竟敢扣留皇子公主,你去叫上你的那几个兄弟,准备好马车,我这就去瞧瞧!”
“是。”
片刻功夫,八备身已经穿戴整齐,是哪八人?阏逢堂的战龙战虎兄弟,玄黓堂的岳疯子,蓝胖子,强圉堂的拐子娘,崔小子,以及大渊献堂的达达里和铁疙瘩。
八人站在前厅,梁周好奇的过来问道“铁子,什么事这么大阵仗?”
铁疙瘩看了看梁周,说道“谯国公主被人扣下了,长公主要我们杀进去救人。”
“小髻子被人扣下了?这还了得,我也去!”
“就你?”拐子娘上下打量了下梁周,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怎么了?瞧不起谁呢。”
梁周手舞足蹈了半晌,这八人谁都没看他那精彩的表演,倒是让过来的桂嬷嬷看了个满眼,笑着对李锦说道“这个梁周公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在八备身面前耍起把式来了。”
李锦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说道“不必管他,咱们走。”
李锦和桂嬷嬷先行进了马车,八备身一转身,开始跑步跟着马车,梁周看了一眼,问道“有马车坐,为什么不带我一个?”
“想去就跟上来。”
梁周看了拐子娘一眼,这些女人都怎么了?这么仇视帅哥的吗?
通义坊的万盛赌坊外,几名大汉正在和一个女子对峙,但听街上有人大喊大叫,“都闪开,快闪开,马不长眼,踢着踩着概不赔偿!”
“胡乱喊些什么?公主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来的正是公主府的马车,马车停稳,自车上跳下一个男子,这人正是梁周,原本他跟着八备身一齐跑的,可刚跑了没多远便跟不上了,蹲在地上呼哧带喘的倒气儿,李锦的马车跑出挺远,突然嘱咐让达达里将他带过来,扔在马车上,也省得这人还没到赌坊,就先累死了。
梁周绕过马车向赌坊那边看去,却看见一个熟人,走过去嘿嘿笑道“咦?小妞儿,是你啊!咱们还真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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