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死亡是什么感觉?如果有人要问姜芜,那姜芜一定会举例出现在这个时候。
她今天真的是太恼火了,这些日子以来,好像每个人对她都不信任,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回两回就当视而不见了,可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嘲讽,甚至还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的。
张勇算是撞枪口上了。
但她当时骂爽了,一回头看见傅珩,又感觉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了。
直到傅珩走了过来,张勇脸色更难看,叫了一声傅大人,傅珩看着他,语气轻蔑“废物。”
姜芜收回刀,摆明了今天这事不想淡淡揭过了,“还请张小哥在门口等我,我先将尸体缝合完毕,我们再来商讨商讨。”
张勇下意识问“商讨什么?”
姜芜没好气道“商讨你该有什么下场。”
因着这句话,成功让张勇后续那半个时辰心里都是打着鼓的。
姜芜将尸体缝合完毕,又将验尸格目填写完毕递给坐在一旁的傅珩,“大人,这便是陈岐一案三验的结果,总结来说就是死者患有心脏病,天生身体较弱,并且案发当天的晚上,猎户应该没说谎,陈岐应当就是先在外面跑了许久,最后才忽然躺进了他的屋子里,只是凑巧刚好那个时候猎户出去了而已。”
傅珩接过验尸格目查验,又将书放下了,他问姜芜“你想怎么罚?”
姜芜知道他是在说张勇的事,她也没打算替张勇求情,“这锦衣卫是由大人掌管,当然自有规矩条例,大人按条例就可,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问他罢了。”
傅珩道“若按锦衣卫条例,造谣生事者,需罚俸一月,军棍二十。”
姜芜点点头,她自然没什么意见。
尸体缝合完毕,她也要去找张勇好好“解决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将张勇带到了验尸房里,找了张凳子要他坐下,问他“你从哪里得知我的?”
张勇看她的眼神仍是十分不善,但碍着傅珩在此,还是规规矩矩道“从我们锦衣卫兄弟口中传闻……”
姜芜知道这些人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但她还是问“他们怎么说我的?”
张勇硬着头皮道“说你奴颜媚主…狗仗人势,身上吃的穿的全是用的北镇抚司,还生生阻挠了大人和杜姑娘的好姻缘。”
前面的都不用管,这后面是怎么一回事?姜芜看着傅珩,挑眉道“我怎么不知道,我阻了大人和杜姑娘的好姻缘?”
这事她用膝盖想也能知道,八成是杜月柔在背后搞鬼了,她嫁不了傅珩,起先是来求姜芜,甚至大发慈悲恩准她做小,姜芜没搭理她,她竟然就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姜芜头上。
傅珩冷笑道“想不到我锦衣卫中还有这等寻衅滋事之徒。”
姜芜瞧张勇还是茫然,大发慈悲解释了两句“你家大人和杜姑娘本就谈不上姻缘,更别说我了,倒是你和杜姑娘什么关系?难道是倾慕人家?爱而不得?”
姜芜是现代人,说起这些事情来无比自然,放在他们那里就显得有些没羞没燥了,张勇急了“你乱说什么!”
砰——
姜芜一拍桌子“就准你乱说不准我乱说了?这天下是什么世道?”
她本也没有想和张勇争辩,只是想问清楚这些谣言的根源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根源,张勇如何就不关她的事了,她站起身道“你请回吧。”
张勇临走时还有些怀疑,又或许是出于对傅珩威严的恐惧,唯唯诺诺的行了礼。
张勇是走了,但是姜芜这事可还没完呢,她还是觉得很生气,憋屈的要命,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也曾是天之娇女,在现代的时候,她一路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在班里从来没考过第二,追她的男生可以从教学楼排到操场,一直以来姜芜都是自矜自傲的。
现代偶尔也会有关于她性别的歧视,说一个女孩子干什么学法医,就算是进了公安系统,也还是通信方面更适合她,是啊,法医又苦又累,她不过就是想替死者伸冤,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在公安系统,她是最年轻的法医,也是专业能力数一数二的,可以为了一个案子几天几夜奔赴一线,如果她不出意外,如果她不死,她明明可以有更光明的未来。
而不是来到不发达的古代,每天不仅要查案验尸,还要承受莫名其妙的非议和猜测,她甚至没有办法辩解。
“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不讲道理……”她喃喃道,衙役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给她打下手,傅珩坐着,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表面上,姜芜强装镇定,吩咐衙役和她一起将验尸房打扫干净,再将陈岐的尸体好好的搬回了棺材里。
“刘氏醒了吗?”她问。
傅珩说“醒了。”
姜芜松了一口气,摘下手套和防护用的围裙,因为古代没有专门的防护服,所以她验尸的时候只能戴上围裙,虽然用处并不算很大,但也比没有好。
“她在哪家医馆?我去看看她。”说着姜芜就要出门,哪知傅珩忽然拉住了她“别去。”
姜芜看着他“为什么?”
傅珩却从她脸上看出了难过,她表面上装的什么事也没有,可那双眼睛却悄悄出卖了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了一汪水。
分明就是要哭了。
傅珩收回手,“今天太晚了,先用饭罢,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陈岐的案子同时也有锦衣卫在追查线索。”
姜芜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她跟着傅珩走出了验尸房之后,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天上挂着的明月——竟然已经这样晚了。
应该早就过了放饭的时间,今天恐怕又要饿着了,忙了一天,还粒米未经她越想越委屈……
她垂头丧气的往前走,然后不期然撞到了一个宽厚的背。
姜芜抬起头,月光下她看见傅珩俯下身,冷香扑鼻,对方在她耳边轻声道“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芜心想本来就是天大的委屈了。
傅珩挑了挑眉“本官今日有空,可以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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