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姜芜突然意识到,不对——
错了。
廖昭很快说“我……眼睛的事是我故意的,他居然敢这样对刘氏……”他话音未落,姜芜已经打断了他,“不对!”
祝卫晰也有些茫然,但当着廖昭的面他也不可能直说,只是沉默的听姜芜把话说完。
而此时此刻,姜芜心跳如肋擂鼓,前面的推理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不管是从动机还是从杀人的手法完成度来看,廖昭是凶手这个解释都合情合理。
但是她没有忘记,刚才廖昭那一刹那的惊讶——他并不知道陈岐被人剜去了眼睛,甚至换言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在故意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考虑的更深一点,他为什么会刚刚好那么巧在她们审查的时候出现在刘氏家门口?
姜芜目光森寒,祝卫晰竟觉得她有一刹那和傅珩有些相似。
姜芜说“凶手是刘氏。”
……
刘氏并不意外不速之客的到来,她额头上还裹着纱布,再加上她如今面色苍白,看着还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感觉。
她看着姜芜和身后的一众官兵,只是笑了笑。
“姑娘才智,小人佩服。”明明只隔了一天而已,但是现在姜芜看见她,却完全不像昨天了,明明是同一张脸,周身气质,却完全是另一个人。
姜芜挥手屏退官兵,自己坐在桌前给自己和刘氏一人甄了一杯茶,神色复杂“你为何要杀陈岐?又或者……为何要主动将线索递到我手里?”
刘氏脸上始终是温软的笑意,她将茶一饮而尽,慢慢道“我杀陈岐的原因很简单,他每天都打我,我虽然是个女子,却也不是软柿子捏的。”
姜芜颔首。
刘氏说“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从生到死也并不会有人在意,后来我嫁给我陈岐,生下了两个孩子,我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可是后来他日子过得越发荒唐了,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打我。”
姜芜垂下眼帘,刘氏到底知不知道其实陈岐有心脏病,她现在所说的一切,其实也是谎言呢。
刘氏继续说“后来隔壁的廖大哥对我很好,他会送我头油还有雪花膏,那一天又被陈岐发现了,他将我从房间里拖出去,在院子里打我,街坊邻居都知道的,打过之后,他再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出去花天酒地……”
说到这里,她已是泪盈于睫,姜芜只管冷眼瞧着,问道“所以你就气不过,杀了他?”
哪知,刘氏摇了摇头,哭着说“我是本来是不敢的,陈岐是我的夫,他就是我的天,是廖大哥他告诉了我,他说他愿意带我走,可是我觉得不行,只有陈岐彻底消失了,我才能好好的过完下半生。”
“前天晚上,他又要去怡红院了,我则在他的饭菜里下入了,他神志不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知道怡红院的小桃红和廖大哥关系十分好,廖大哥也愿意帮我,我让廖大哥跟着他,再安排小桃红在前面引诱……”
“你早就知道那里有一件木屋,是不是?”姜芜说。
刘氏点了点头“山林之中猎户的木屋很常见,我只是没想到这天晚上刚好有人睡在这里,我使了点手段,让他醒来,又让他看见了小桃红,迷迷糊糊追了上去,被药迷晕的陈岐进了木屋,廖大哥说他来动手,可是我怎么能害他到这个程度呢?我亲自动的手,又剜去了他的一双眼睛。”
“为什么要剜去他的眼睛?”姜芜敲了敲桌面,事情进展到这里,刘氏承认了她是凶手,但对于细节,姜芜并不认同,她且听着刘氏说完,再来和她辩驳。
刘氏眼眶猩红,“因为他曾说过……他说看我一眼都恶心,我想到了这句话,便剜掉了他的眼睛。”
因着这话是在医馆里说的,大门敞开,围观百姓虽不见其人,但也能听见这二人说话的内容,一听皆叹息道“这刘氏可真是个可怜人啊。”
“是啊,虽是杀夫,可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怜了,那死者对她那样差,听说动辄打骂,还连带着一双儿女一起呢。”
“唉,这有什么办法,这案子都被官府告破了,刘氏怕是要死刑了。”
“真的吗?唉,这官府断案,也要根据情况来定吧,这刘氏被虐待至此,说不定官府会从轻判决。”
“也对,这是情有可原啊。”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几乎都是在为刘氏鸣不平,姜芜听见外面的声音,又看向了刘氏,见她仍是一副凄楚的模样,唇角微勾,冷笑出声。
“刘氏,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姜芜忽然说道。
就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肉眼可见的刘氏表情完全僵住了,她近乎呆滞的看着姜芜,“你说什么?”
姜芜一字一句道“你分明在骗人。你杀陈岐,是早有准备之下的蓄意谋杀,而不是所谓的被他逼急了。”
刘氏嘤嘤哭了起来,“姑娘何必这样攀咬我?大家同为女子,不说帮扶一二,但起码不能对我这样落井下石!我承认,人是我杀的,但我若不是被那他逼急了,怎么敢杀人?”
姜芜淡定自若,外面百姓的议论声也难免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他们在说自己肯定小小年纪如此蛇蝎心肠,说刘氏如此可怜自己却仗着官府的身份却不肯放过。
刘氏又说“反正迟早是一死,这时候了我何必再诓骗你?实话告诉你吧姑娘,我虽然杀了我夫,心里却一直觉得恐慌,所以昨天才会想要自尽的……”
姜芜微微摇头,略一沉吟“我承认,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的确定就在于太过自信,你自信着自己把控着所有人,甚至是百姓的舆论,如果处理得当,你甚至可以不用死。”
她抬眼,眸子里是闪烁的冷光,“可惜的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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