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兮在黑暗中起来。伸手去开台灯摸了个空,才猛然想起自己穿越了,现在在古墓。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并未穿越回去,不禁有些烦恼,却也有些欣喜。忽然想起昨日和杨过、小龙女睡在一室,在黑暗中努力辨识,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前世凝兮工作辛苦,每天早晨都睡不醒,今日醒来竟觉精神抖擞,再无一丝疲倦。暗道寒玉床果然有些妙处,当既穿衣起床。古装繁复,对于穿惯t恤的凝兮来讲十分不惯。好在她年纪尚幼,小龙女为她缝制的衣衫相对而言比较简单,昨日又见杨过为她穿过。胡乱穿了,倒也没出差错。
穿好衣服,凝兮想起昨日杨过挥掌点烛之事,心下好玩,便也暗暗凝气于掌,朝桌上蜡烛挥去。竟然全无动静。凝兮不甘心,再次挥掌,蜡烛依旧如故。
只听得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却是杨过来叫女儿起床,看见凝兮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过数掌挥去,屋中数点蜡烛应声而燃,室内光线登时亮了起来。见自己不自量力被抓个正着,凝兮不禁大羞,扭身朝室外奔去,一时跑的急了,脚下便有些磕绊。
杨过急步赶上,忍笑道“凝儿,慢着些。”左手牵了凝兮的手。
凝兮这边害羞之意未去,当下默不作声,只低头前行。杨过见女儿蜜瓷样莹洁的小脸上晕染了两朵红云,煞是玉雪可爱,不禁怜惜之意大起。当下柔声安慰道;“凝儿莫恼,是爹爹不好,爹爹原不该笑你。燃这蜡烛须得以至纯至阳之内力,你现下年纪还小,自然是不成的。等你长大些爹爹再将这法子教你。凝儿这样聪明,定是一学就会的。”
凝兮不过一时羞涩,哪里真恼杨过。见杨过反来哄她,心情更是大好。又觉杨过修长的指尖透来阵阵温暖,心下熨帖。
来到前厅,早餐已经摆好,却不见小龙女身影。凝兮问道“爹爹,娘呢?”
杨过道“你娘出去捉麻雀去了。麻雀气大,被人豢养便不肯吃食。你娘不愿伤那雀儿性命,只得重新再捉一只给你练功。”
凝兮自醒后便身处古墓,虽说目能视物,但终是在明亮处惯了的,在黑暗中待久了仍觉十分气闷,不禁心下神往,对杨过道“爹爹,下回娘去捉麻雀时,咱们也同去吧?”
杨过皱眉沉吟道“凝儿,现下咱们古墓的出口就只有水路,你现今不会闭气的功夫,要出去怕有些难处。”
凝兮听了,不觉很是失望。暗道,自己倒忘了断龙石放下后古墓已无出路。想到自己在练成九阴真经前只能日日闷在这古墓中,不禁有些发愁。
杨过对女儿向来疼爱,不忍见女儿失望,扬眉朗声道“既然凝儿想出去,爹爹明日就带凝儿出去好了。只是今日凝儿要努力练武,可不许偷懒的。”
凝兮深知杨过一言既出,定是说道做到。欢欢喜喜应了,又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爹爹,女儿听说入了我古墓派便终身不得出终南山一步,那女儿长大后岂不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杨过听得一愣,方想起自己当年入门时似乎确是有这个门规,只是他一向没认真将规矩放在眼里,后来因缘际会,更是行遍大江南北,神雕大侠之名誉满江湖。如今归隐古墓,不过是因为终能与龙儿红尘携手,毕生心愿已足,只觉天下虽大,皆不及少年时古墓生活平安喜乐,这些年遂安心过起隐居生活来。哪里想到凝儿小小年纪,便向往起外面的世界。如此说来,凝儿的性子怕是像自己多一些。
杨过生性佻脱飞扬,自己当年便不耐古墓寂寞,哪里忍心把女儿一世拘在这漆黑冷寂的古墓之中。说道“这些不过是陈年的规矩,不必依的。待凝儿长大些,爹爹妈妈便陪凝儿游遍神州。”
说话间,小龙女已捉了麻雀回来。见杨过答应女儿下山,自己虽然向来喜欢清净,但也不愿违逆夫君意愿,便也点头道“待得凝儿武功大进了,咱们夫妻便出去走走。”
早餐无话。饭毕小龙女仍领了凝兮去石室练功。
凝兮睡了一夜寒玉床,只觉灵台清明,身子似乎也较昨日轻灵。再细细琢磨昨日小龙女所授身形步法,心下顿悟。
入得石室,小龙女扬掌将麻雀抛开,雀儿乍获自由,振翅疾飞。但石室本就狭小,雀儿腿上又栓了细线,只能在凝兮身周半丈左右低飞。
凝兮施展身形,揉身而上,左手一揽,带得雀儿身形一低,右手一挡,封住了雀儿的去路。只听得雀儿一阵吱吱痛叫,已被凝兮捉在掌中。
小龙女见女儿进步神速,颇为嘉许,但她性子向来淡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凝儿这一招用得不错。只是右手力道急了些,伤了雀儿翎羽。我古墓武功讲究用劲阴柔,虚中带实。用式时要时时记得劲道分寸,招式不可用老,方合乎轻灵飘逸之气度。”
当下解了栓在雀儿腿上的细线,令凝兮再捉。
少了细线束缚,雀儿立时飞得快了,兼之黑暗中不辨方向,飞得毫无规律可言。
凝兮并未擅动,只在一旁静静观察雀儿飞行线路。待得雀儿速度渐缓,方向渐明,再次飞身而起。但因着顾虑手上劲道,便觉有些束手束脚,不能随性而为。故而捉了几次,都差了一点点。
凝兮好胜之意顿起,暗道“雀儿啊雀儿,今日不信姑娘便捉不住你。”广袖舒卷,将雀儿逼向石室西角,雀儿为袖风所逼,退无可退,只得转身向凝兮飞去。凝兮伸手相拦,终于将雀儿捉住。
小龙女见女儿额角见汗,一张小脸红晕流动,似要滴出血来。伸袖替凝兮擦了擦汗,动作轻柔。
凝兮只觉一阵幽幽的香气,似麝如兰,不似前世所知任何香气。心下大为羡慕,不禁说道“娘你身上好香,凝儿也要和娘一样。”
小龙女板了脸道“凝儿,练武时切不可心有旁骛,念你初犯,这回便饶过了。下次再犯,娘可是要重罚的。”
凝兮暗暗吐了吐舌头,正色称是。
继续捉雀。到得傍晚,凝兮又捉住麻雀四次。
待得再次扬手,却见麻雀只是扑棱棱飞了短短距离,便落在地上不动了。
凝兮见那雀儿羽毛凌乱,像是受了伤。心中自责自己只顾练武,手中失了分寸,便央道“娘,这只麻雀只怕受了伤,咱们给它治治吧。”
小龙女将麻雀托在手心,仔细看了看,道“雀儿右翅受了伤。今日暂且练到这里吧。娘去煮饭,凝儿和你爹爹去给雀儿治伤。”
出了石室,杨过照旧等在门外,凝兮让杨过看了麻雀右翅的伤,似有轻微骨折。凝兮大是担忧,继而十分自责。
杨过俯身蹲下摸摸女儿的头,安慰道“凝儿放心,爹爹医术高明,妙手成春,保准明日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雀儿。”
凝兮心道,从前可从没听说过儿你精于医道,难不成金大侠其实漏写了原来过儿还有张无忌的本领?
杨过找来两段小小的细枝将麻雀受伤的右翅固定住,接着又涂了些伤药。凝兮柔声对雀儿说“雀儿你可不要乱动,要是翅膀长不好,今后就飞不起来了,可有多么不便。”
忽的想到过儿也是伤了右臂,心中蓦地深深一痛。
过儿的手臂一直是凝兮心中很深的伤痛。当年初闻噩耗时便哭了个昏天黑地,待得日后时时想起,仍是落泪频频。
记得那一日过儿在漫天霞影、曲水流觞、夕阳西下之时与黄药师把酒言欢,只手扬起酒坛,坛中美酒如珠玉溅落。那样的顾盼神飞、衣履风iu,绝代风华,令人目眩神驰。然而凝兮心中却是三分欢喜,三分伤痛,更有三分怜惜。
又有一日,过儿暗潜郭府,激愤之余又复自怜自伤想自己已成残废,若再遇到多情少女,在她们眼中,自己势必成为可笑可怜之人,武功虽强,也不过是个惊世骇俗的怪物而已。
凝兮当时心中直如撕裂般痛楚。然而却只是很轻很轻地在心底说过儿,你道我们只是喜欢你的外表么。不管你怎样也好,你总是过儿,是这世间我们唯一倾心的男子。龙姑娘也好,其他几位姑娘也好,你受了伤,我们只会更加怜你惜你。
还有那日,龙儿受了重伤命在顷刻,却只是心心念念追问过儿的手臂。易地而处,自己怕也是如此吧。柔肠百转之下,不禁珠泪盈然。
杨过见女儿一刻还在认真地帮雀儿包扎伤口,下一刻小脸已是泫然欲泣。只道女儿担心雀儿。俯身轻轻替女儿擦去泪水。
谁知凝兮被这温柔辞色一带,反而哭得更加哽噎,拽了过儿右臂的空袖,直把过儿整个袖子都洇透了。只觉愈哭愈是心痛,纷落的眼泪丝毫不能冲洗这些年心中的积郁。
杨过见女儿如此,心下怜惜,蹲下身揽了凝兮在额上轻轻吻着。边柔声说“凝儿,告诉爹爹受了什么委屈?”
凝兮只觉额头一暖,皮肤上划过过儿嘴唇的温暖触感。呼吸间男子的气息清晰可闻。凝兮不禁心中一阵迷乱。心中的痛倒是不知不觉中减了。
正意乱情迷间,远远传来小龙女用了内力送来的声音“过儿,凝儿,饭好啦。”凝兮不禁身子一僵。想到自己这一世的身世,悚然心惊。暗暗提醒下此决不能让自己再沉溺在这种危险的情绪中,然而心中到底泛上一丝极涩的苦意,禁不住幽幽一叹。
杨过听了女儿的叹息,竟似包含了人生十之的失意,不禁心底一惊。转念一想,复又失笑。凝儿不过五岁,自幼又得到自己夫妇千般呵护,怎会有如此叹息。自己定是听错了。
晚饭乃是杨过日间所挖的山笋。杯盘莹洁,山笋翠滴,宛若翡翠碧玉。
小龙女照旧在石桌前支颐而坐。烛光摇曳下,乌发秀颜,当真清丽难言。
因见凝兮红肿着眼睛,小龙女皱眉问道“凝儿怎么哭了?”
凝兮怎敢说其中内情,只低头支吾。
倒是杨过说“想来凝儿是内疚雀儿伤势,是以伤心。”
小龙女正色道“凝儿,我古墓一派武功,最忌七情。从前你未习心法,娘也不来责你。如今既修习了心法,擅动喜、怒、哀、惧、爱、恶、欲,不仅修为受损,更兼伤身。今后需时时记得得凝心静气,无虑无思,无喜无悲,方能臻天人合一之境。”
凝兮知小龙女素来外冷内热,忙点头应了。
小龙女见女儿虚心受教,心下安慰。又兼见凝兮双眼粉光盈盈,脸蛋犹存泪渍,到底心疼,拿出帕子替凝兮细细擦了。
这一夜却是小龙女守护凝兮睡寒玉床,有了第一夜的经验,凝兮只觉内息轻车熟路地由丹田如暖水般游走周身各大经脉。不一会,便全身暖意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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