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最近特别晦气,前几天刚同女友分了手,今天一大早,他开着新买的特斯拉去上班,莫名其妙就被人追了尾。当好不容易赶到公司时,又被新来的经理一通好训,气得他一怒之下便辞了职。
回到家里,他往床上一躺,浑身顿感妥帖。真想躺平了啥也不干,可自己刚过三十岁,离领退休金的日子还很远、很远。关键是家里又没矿,躺平的事只能想想,过几天还得出去找工作。
母亲在旁边叨唠着“最近你老是出事,不是打球摔跤,就是开车撞人或被人撞,不会是鬼摸头了吧?改天让王妈给看看。”
“我就不信你那一套。可最近确实那儿那儿都不顺,可能需要出门散几天心了。”羽青有气无力的说。母亲凑过来“不行去你表妹夫小庆家的民宿住住?那边近海,空气负氧离子高,说不定住几天心情就好了呢。”
见他没反对,老妈赶紧给侄女打电话,让她把那间背山面海的房间留下来。听见电话那边爽快的答应声,羽青忙起身收拾行李。他其实只能住两个晚上,因为周日有个很铁的同学要结婚,他必须在当天中午赶回来。
小庆家的民宿叫“小叶民宿”离羽青家车程不到两小时。这里以前是表妹夫家的老宅子,因为没什么生意,所以就请了在本地没房的胡叔、张姨两口子帮忙照看着。双方约定小庆家不给工资,胡叔和张姨也不出房租。有客人来,房费小庆家收,胡叔和张姨赚点客人的餐费。
羽青驾着他那辆后盖被撞得有些塌陷的特斯拉一路狂奔,不到正午就赶到了民宿。
胡叔两口子早已等在了门口。平日里,这儿几乎没什么客人,所以他们对每一位来客都不敢怠慢。
“稀客、稀客,这次可得多住几天啊。”张姨六十出头,性格好,嘴头甜,人也显年轻。还没等羽青回答,胡叔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今天有鱼,是昨天出海捕的。一条鱼、一盘青菜、一个番茄蛋花汤,六十元咋样?”
“可以可以,晚饭也在这儿吃了。”羽青确实也饿了,再说老夫妻好不容易有了客人,不让他们赚点小钱也不好意思。
胡叔的厨艺一如既往的烂,好好的一条海鱼被他做的寡淡寡淡的。羽青勉强吃了半条鱼,正欲离开,忽然发现胡叔居然在用笔记本电脑看股市行情。
“胡叔,您还会炒股啊?”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失礼,赶紧往回找补“比我妈可强多了。”
“我这也是瞎搞搞,看能不能补贴点家用。这不,今天周五了,希望这周赚的小钱儿能够守住。”
听他这么一说,羽青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平日这时,他总会同公司几个单身狗出去喝酒,可这一辞职,恐怕这一条朋友链也就断了。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感觉内心有些悲凉。
可能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羽青觉得特疲乏。他嘱咐胡叔张姨别打扰自己,想好好睡个午觉。
回到房间,羽青轻轻拉开窗帘,蔚蓝的大海一览无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顿感心情好了许多。
小庆民宿位置极佳,离海口市仅两小时车程,而且有县级公路直达。它背山面海,旁边还有两个级景区,既出脚方便,又远离尘嚣,真是个思考人生的好地方。只可惜是个二层小楼,只有六间房间,其中一间还被胡叔、张姨住着,所以显得有些局促。
海风习习,海浪涛涛,又是春日慵懒时光,羽青一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就很快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哥们儿,你什么时间到哦,哥儿几个都上桌了。”电话是同学铁青打来的,电话那边显得闹哄哄的。羽青问了半天,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傻啦,人家周日结婚,你周五去干啥?”
“周五?兄弟,今天是周一好吗。”铁青的声音很笃定,把羽青吓了一大跳。他赶紧翻出手机,可惜手机没电。
他来不及洗把脸就冲下楼去,看见胡叔正面海而坐,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
“胡叔,今天是不是周五?”
胡叔猛的抬起头来,两眼布满血丝的看着他“周五?今天都周一了。”
“周一?您刚才在午餐时还说今天是周五,看看一周赚的小钱儿能不能保住。胡叔,您可别吓我啊。”
“那是前天的事了,周五晚上我们吃的面条。周六中午你自己下厨炒了份回锅肉,晚上吃的剩菜剩饭。今天早上你没起来吃饭。小伙子,吃了几顿饭都忘记啦?”胡叔像是怕羽青赖饭钱似的,一下就有些着急。
经他这么一说,羽青想了想,仿佛也确有其事。他站在原地楞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声说道“不对,不对,这些都是我刚才在梦里经历的,怎么可能跑到现实里来了?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小伙子,你这儿没事吧?几个饭钱儿是小事,人可不能有事啊。”胡叔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把羽青给吓了一跳。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好像有次也遇到过,可你胡叔说是我晕了头。”张姨一脸狐疑的说。
“不过那时我们家也确实很乱,要么老头子生病,要么我生病,反正鸡飞狗跳的,那那都不顺。”张姨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让羽青更是迷茫了。
婚礼是赶不上了,羽青只能木木的坐在树下继续回想。越想越觉得刚才胡叔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他不甘心的偷瞄了一眼胡叔的电脑,发现时间果然是星期一。
看看手机电已充上,羽青拿起手机就往海边走。当走到胡叔张姨看不见的地方时,他急忙给表妹打了个电话。絮絮叨叨讲了十几分钟,可电话那头的表妹只是波澜不惊的听着,完全没有吃惊状。当他终于安静下来时,表妹忽然冷冷地问道“那你以为我公公婆婆为啥放着海边的房子不住,跑来和我们挤?”
“那为啥?”羽青更加蒙圈了。
“为啥?还不是因为那儿偶尔会丢失时间啊。胡叔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接这活儿。”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今天同学结婚,这不误大事了。”
“这种事一般发生在女人身上,谁知道你能遇上。是狗子的婚礼吧?他也请了我,你把份子钱转来,我帮你给。”表妹说得云淡风轻,把羽青脸都差点气歪。正要挂电话,表妹忽然又说“哦啥,你这段时间稍微注意下,尽量少出门。遇到倒霉事也别大惊小怪的。”
羽青心里一沉,难道自己最近真的遇邪了?看来一会儿开车回去可要小心,这段路应该不太平。
忽然,一只冰寒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回头一看,发现是胡叔正瞪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他。
“你姨让你回去吃西瓜。”他一开口就没了吓人的样子。
两人闷着头往回走,忽然,胡叔停下脚步,轻声对羽青说“回去后尽量自然些,别大惊小怪的。你张姨胆小。这里除了偶尔会丢点时间,其它也没啥。我们老了老了,能安顿下来着实不易,可千万别……”他声音有些哽咽,嘴唇也在颤抖。羽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六十好几的老者有些可怜。
“啊呀呀,你这孩子去哪儿了?瓜都冰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开。来来来坐下,把刚才的事儿再给姨说说。”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个头很小的西瓜,胡叔像没事人似的忙着去切西瓜。
“张姨,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睡糊涂了。这不,海风一吹,我啥都想起来了。”
“真的假的?”张姨看了看胡叔,又瞅了瞅羽青。
羽青一本正经的地说“嗨,这还能有假?凡事都要从自身找原因。比如,今天我糊涂了,就是因为昨晚熬了夜,所以头脑不清醒。”
“对对对,世上哪有丢时间这种怪事。我上次遇见,也是因为一直生着病,吃了不少药,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张姨如释重负的开怀大笑起来,胡叔和羽青也跟着笑了起来。
羽青勉强吃了块西瓜,就赶紧催着张姨结账。张姨拿出计算器,有板有眼的算着他这几天的开销,把他算的背脊发凉。
正当他准备发动车时,胡叔忽然从窗外递进一支烟来,并几乎是用唇语向羽青道了声感谢。羽青的鼻子有些发酸,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了不起,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敬意。
羽青决定等一切回归正常后一定要再来照顾照顾胡叔的生意。当然,下次再来一定要多带点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