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听了司光禄的话,确实不用打仗,可百姓也未必安居乐业。中原百姓还好,边境随时被异族打草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难不成中原百姓是朕的子民,边界百姓就不是朕的子民?没道理嘛。
而且一直被邻国欺负,国力增长不增长不知道,反正地盘是越变越小。尤其是北方,契丹人想起了来欺负一下,还不跟你打招呼。打完了又吃又拿,纯不把自己当外人,哪个当家的能受的了?
若是不听,真打起来,先不说打不得赢。就算能打赢,国库的钱粮能不能维持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饥肠辘辘的难民会不会造反了。
反正这个皇帝当的难!
“以司卿之意,该当如何?”
司光禄道“西夏国主年幼,称陛下为兄本就应该,并无不妥;如今两国边境已定,西夏占的土地,让于他就是也可显示我上国气度;至于岁币,大楚富庶,一百万也不多,给他就是……”
所谓岁币,就是大国给小国的零花钱,彰显大国的大气。原本是战败后的赔款,可是文人要面子啊。要说是赔款,那就是没面子了,这让文人如何受得了。
不过钱要给,面子也得要,于是就想出了个赐岁币的说法。这样一来,就不是被打后买命的钱,而是我看你可怜,打我的时候伤了手,给你治病的钱,说出去就倍有面子。
蛮夷无所谓,只要钱给了就行,面不面子的不重要,所以欣然接受。
反正国库有钱,一年一百万两也不是难事,宰辅们倒也不在乎,给的又不是他们的钱。
可是皇帝心疼啊。钱虽然不多,面子可不能不要。心下腹诽一群老不死的,朕要拿点钱,你们说三道四。往外拿的时候,一个个就像那是石头样,怎么不拿你们自己的钱?
虽然这么想,却不能说出口,忍着怒气,道“西夏要朕交出杀害广茂王的凶手,又当如何?”
司光禄道“随便给他一人就行了。”
皇帝怒极,真想一巴掌呼死他算了。大楚的英雄,就这么被卖了,良心就没有一点不安。
可是他没办法,臣子没有犯大错,就不能罢免,只得冷冷的道“你可知杀死广茂王的人是谁?”
心中有气,语气就不好,直接说“你”,连对臣子的基本尊重都没有了。
司光禄也不在乎,皇帝离不开他,让他发泄一下就好“不知。”
柳君枝在宰辅们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时说起此事,冷冷的道“是本将军。”
熏暖阁内顿时安静,房间里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凉意,不禁拉了下衣襟。
这个冷面大将军,不好对付。
司光禄对上柳君枝的眼睛,只觉深不见底,不由的一颤,那眼神太吓人。
不过司光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随即镇定下来。
柳君枝依然冷声道“司相是要把本将军交给西夏人?”
司光禄淡淡的道“那倒不必。只需让一校尉顶了罪就好,大将军无需亲至。”
柳君枝冷笑道“司相是说本将军为国斩杀敌将有罪?”
司光禄一怔,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可是后果却很严重。
若斩杀敌将有罪,那么什么是无罪?难道让敌人烧杀抢掠、攻城掠地才是无罪?投降,甚至引领敌军灭了大楚才是无罪?
司光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陛下,臣一时失言,并非本意,还请陛下恕罪。”
柳君枝冷“哼”一声“司相说错了话,就是一时失言。武将说错了话,就是大逆不道。司相还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啊。”
司光禄怒道“不然,大将军还要怎的?”
柳君枝道“脑子不灵光,做不了事,就不要占着位置。大楚的江山得来不易,那是靠着数百万将士和百姓的鲜血、性命换来的。让一个脑子不灵光人治政,平白的断送了大楚江山。”
这话说的太重了,顿时惹的在场文官都不高兴。司光禄涨红了脸,霍地站起,指着柳君枝怒道“黄口小儿,本相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不过一个武夫,国家大事哪里容得下你来谈论!”
这是确定文臣的地位,天下只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与武夫无关。
这话自然得到了所有宰辅的认同。
可是皇帝不高兴了。
什么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天下是皇家的,治天下的只能是皇帝。
但是他不敢说,因为他没有实力。
皇帝不敢说,柳君枝可没有顾忌,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三皇五帝始,皆是帝王统帅百官,何时见过帝王与大臣平分天下?司相逐武将,分皇权,莫不是要谋逆?”
这帽子就太大了,不只是司光禄,在场所有臣子都戴不下。
首先强调天下属皇权统治,而非相权。之后又强调从上古起从未有过相权统治皇权的案例。虽然历史上相权压制皇权,甚至决定皇权的事情不胜枚举,但是那都是被定性为造反、谋逆。最后就给司光禄按了一定谋逆的帽子,只要他敢说历史上有相权压倒皇权的案例,那么他谋逆的罪名就可以坐实。即使没有谋逆之实,也有谋逆之心了。
一众宰辅把柳君枝恨的牙痒痒,却不能反驳。只要这时候谁敢说他的话不对,那就是有谋逆之心,当场就可能被关进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皇帝看着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宰辅,心里就一个字爽!
让你们平时欺负朕,这下总有人替朕报仇了,看着真是不要太开心。
沉寂了片刻,首先是荀旷反应过来,淡淡的道“大将军此言过了。我等都是臣子,辅佐陛下当然要竭心尽力。偶有过分之举,也是为了让陛下成为明君,为天下黎民百姓。而大将军只抓着司相一次失言,就诋毁我等忠心,其心可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