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川王府,素问正守在马车那里,见到韩来和宋端并肩而出,立刻迎上去说道“公子,姑娘。”
说罢,素问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过去“这是杜大夫托人送来的。”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说是宝封那边来的信,里面有春意楼那位的事。”
宋端立刻接过,同韩来上车去,打开信来细细一读,抬头瞪眼“那个让唐治鬼迷心窍的清倌儿祈月,竟然是曹琦去宝封买来的。”
韩来整理袖口的动作停住,回头拧着眉头道“曹琦?”
“这个曹家大姑娘可是不简单。”
宋端将赏花宴那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韩来这才知道当时宋端断了一截的鬓发是这么没得,神色阴暗“下次不要这样了,还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公子话虽如此,但当时毕竟不清楚锦安身份,若是曹琦出事,又是在杜大夫的府上,难免会遭到连累。”宋端自顾自的说着。
“我说了。”
韩来扬高声音,略有严厉“万事以你的性命安全为先,你不能出事。”
宋端诧异的看着他,随后乖觉的点头。
“那这么看来。”韩来目视前方,“这次的事情,曹家也插手了。”
“也未必。”
宋端道“毕竟曹琦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人,能让罗夫人的二姐在宝封这么容易就调查清楚。”忽而又道,“还是说,有人在攀扯曹家。”
“人有百虑,难免一失。”韩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就算她有千只手,私自买下官奴的事情,也不是能轻易抹去证据的,更何况鞭长莫及,宝封不是靖安,也由不得她胡作非为,但若真是她,也就是说,张炳文的身后是曹家了。”
“曹大夫想对川王动手?”宋端不解,“难道曹家想扶持匡王?可这根本说不通,匡王毕竟……蠢钝至极,立储的希望也不大,何必呢?”
“自然是功高盖主,狭天子以令诸侯了。”
韩来深吸一口气,声音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异常冰冷“若是做个新朝后的摄政王,不是要比现在的御史台大夫要显赫的多,实权在手才是真的,虽说曹家和我阿爹当年勤王救驾有功,可因着我们韩家是游兰献王的宗亲,曹家也始终低了一层去,如今蠢蠢欲动,也算有迹可循。”
“匡王不足为惧,但曹家……”宋端迟疑,“那可就不一样了。”
明面上是两个皇子夺储,实际上却是两方势力博弈。
一个是百年血统,王族宗亲。
一个是三朝为官,世家之首。
“防着吧。”韩来平静道,“若曹家真的想扶持匡王与川王抗衡的话,那元白的立储之路,怕是真的会险之又险了。”
宋端应声,遂又道“既如此,下职过后,下臣会去春意楼一趟,和那个孙老鸨好好谈一谈这个祈月的事。”
韩来轻颔首,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宋端的耳后,因为鬓发被切,无法和其余头发拢上去,她便顺势散下,梳了个灵蛇髻。
“以后要小心。”韩来轻声嘱咐。
宋端的耳垂感受到韩来指腹的温度,略有发红,低头小声道“下臣明白。”
……
刚进上御司,岑越正好迎面而出,瞧见宋端双颊微红,发问道“端午,你这脸怎么了。”说着伸手摸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热啊。”
宋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想到刚才韩来亲昵举动带来的羞赧还没有消退,别扭的摇了下头,说道“御选的事情怎么样了?”
岑越叹了口气“梁吉要伺候太后,程听负责不了这件事情,我等下还要回遥监殿,许令官还在里面等着你呢。”又拉住她,“还有,你既然要致仕,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这样匆促,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端摇了摇头。
岑越见她不愿说也没有逼问,只是又道“对了,接替你的女史许令官手里也有人选了,你去看一下吧,虽然这事最后还要韩郎君来定夺。”
宋端目送她离开,许令官瞧见,扬声道“宋端。”
宋端连忙过去,那人直接塞给她一本册子,说道“你看看吧,这是这次上御司给韩郎君的备选女史,你服侍了他九年,自然知晓他的喜好。”
宋端接过,打开来细细翻看,却只有两人。
而她一眼就看到曹纯。
曹家小妹。
曹燮的小女儿。
怎么哪里都有曹家的人。
正说着曹家有问题,韩来的身边就出现曹纯,宋端微微皱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纯顶替自己留在韩来的身边。
“这个曹纯连掌内女史都不是。”许令官在旁边整理着书册,这上御司里也没有别人,说起话来也不太遮掩,“也没参加过御选,凭着曹家的手段,说塞进来就塞进来,直接把陈殊的名额给顶替了下去,幸好他们曹家掌管着御史台,若是换了旁人,我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宋端轻笑,翻看下一个人选。
罗清逸。
工部侍郎罗贤的嫡长女,年十六。
“倒是好年纪。”宋端呢喃道。
许令官刚想说你也不差,猛地记起来宋端都二十四岁了,这好大的年纪,就算是官场客套着夸奖也委实说不出口。
“这罗清逸为人机灵,做事也干净利落,颇有你当年的架势。”许令官这么说着,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就是爱一惊一乍的,压不住那个火急火燎的脾气,若要放到韩郎君身边,这个性子倒是要改一改。”
宋端的口吻慢悠悠的“公子最不喜欢浮躁的人。”
“那这个曹纯。”许令官斜睨着她,看得很透,“韩郎君也不会要吧,更别提那个陈殊了,就算没有曹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张炳文那日在朝会上公然脏污你和陈兰见面的事,为了避嫌,也不能选陈殊了。”
宋端无奈的咬了咬嘴唇,坐在旁边,捏着罗清逸的那一页犹自用力。
许令官在旁边端详着她,脑海里净是宋端九年前的模样,清爽纯净,眉眼干净伶俐,殿中一站便如同大暑时的一块蓝色的冰,让人舒适合宜。
当年宋端的出现,可是解了许令官的天大难处,毕竟那时候韩来不满意任何一个上御司派遣的女史侍奉,脾气还孤拐的很。
“端午啊。”许令官淡淡道。
宋端的目光还停留在册子上,轻应一声。
“你当真要走了?”
闻言,宋端抬头看他,九年,十五岁到二十四岁,往来寒暑,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殿宇里,和岑越,程听一行人荣辱并肩,尤其是如同老师般的许令君,更是见证了她的一切成长,骤然这么问,她有些恍惚。
“是啊。”
良久,宋端才说话,捏着册子的手也稍稍松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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