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洛尘来到冯家的第一天,他是以相密师的身份加入的,可以说得到了冯家高层的一致欢迎。
晚上,冯家家主冯逸凌摆设宴会,阖府欢庆,就连原本执掌商铺不常回府的二老爷冯逸涵,也罕见的出现了,除此而外,还有不食烟火的大小姐冯影儿,尚在学馆上学的二少爷冯皓也参加了宴会。
看到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一个年纪稚嫩的小子,很多家丁仆从都是心中纳罕,因为冯家觉得不宜泄露洛尘相密师的身份,所以,冯府里的大多数人都只知洛尘是新供奉而已,看他初出茅庐的样子,几乎无人信服他的能力。
冯家也是修炼家族,宴会自然不是像世俗一般,围在桌子边大快朵颐,而是安置在了一出湖边雅亭里面,亭中桌椅皆是玉石,星然分布,上摆泠泉甘雾,玉露琼浆,山珍海味不消多说。
亭中挂着红色灯笼,虽不甚亮,竟添雅致,亭外假山流水,多增野趣,陪着一天皓月繁星,身处薄雾浅寒,丝弦淡歌遮掩朦胧,清风徐来,快意抖擞,未沾美酒,已然自醉。
十来个人皆落座,风逸凌坚持让洛尘坐上座,洛尘固辞,谦让了半天,才坐在了冯逸涵的下手,洛尘看去,一处桌子上坐着一个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他一身玄衣飘然,器宇轩昂,洛尘没见过这人,但也能猜到就是冯逸涵的公子冯皓了。
洛尘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冯少爷,闻名不如一见,果真人中龙凤。”
风逸凌和冯逸涵两兄弟都是抚掌而笑,冯逸涵道:“皓儿,怎么这样无礼,如何叫先生先开口,还不请教先生一番。”
“先生谬赞了。“冯皓有些悻然,顿了顿,才想着洛尘拱手回答。
见到冯皓搪塞敷衍,出言不逊,家主和其父都有些尴尬,对着洛尘赔笑。
洛尘不以为意,仍是吃酒说笑。
冯逸涵说道:“皓儿,你向来目高于顶,骄傲自大,但在洛先生面前,你却没有资格了,别看洛先生年岁比你大不了多少,他的修为和能力可是远超你许多,以后,你要向他多讨教学习。”
冯皓冷哼了一声,旋即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一反冷傲的态度,对着洛尘笑道:“洛先生年纪轻轻,本领已经有目共睹了,不如在下这就向你讨教一番如何?”
冯皓性格桀骜但心地不坏,他看到洛尘受到家里的器重,便有些不服气,也有些怀疑,泽禹城中虽说没有齐云峰那样的仙山门派,也有一些有名的学馆,招纳的学徒资质非凡,同样不可小觑,冯皓便是一家知名学馆的弟子,一直以来,他都是天之骄子,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璀璨耀眼的明星,如今洛尘来到冯家,把他的风头抢去了,心中自然有不忿,所以想要掂量一下洛尘的斤两,也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
冯逸涵听到,呵斥道:“畜生,你有什么能耐敢在先生面前卖弄?快快道歉!”
冯皓把头一扭,置若罔闻。一旁的冯青儿则是来了兴致,拍手笑道:“好啊,二哥是冯家的骄子,让他和洛尘一较高低,肯定很有看头,只要点到即止就行了。”
对于冯青儿来说,熟胜熟负不重要,她小孩心性,只是图热闹罢了。冯皓听了大为快意,笑道:“还是小妹知我。”
风逸凌则是苦笑着摇头,场面更加混乱了。
洛尘倒是不怕输了丢脸,只不过冯家的人都好像很好战的样子,冯青儿如此,冯皓也如此,他殊不知,整个失落域物竞天择,没有实力就没有地位,他现在庇护在冯家羽翼下,真正的残酷,还没有领略。
“好吧,既然二少爷有此雅兴,洛尘却之不恭。”洛尘想想,如是说。
“爽快!”不顾其他热制止的眼神,冯皓一拍储物袋,一把玄铁长枪陡然飞出,他握在手中,舞了两圈,虎虎生风银光乍现,可谓年少轻狂,神武非凡。
“走,我等你。”冯皓一声长啸,双脚一蹬,身体霎时飞出亭子,飘然落在了湖面上,如仙人从风虚立,身形不坠,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惊得张了嘴巴,唯有洛尘和家主等人看出窍门明白情况,只是略微愕然。
冯青儿兴奋叫道:“二哥,你到达化气境了?”
凝实境界的人修为不够,还达不到飞行的程度,只有化气境的人才能驾驭法宝飞行,冯皓立足于水面,风采奕奕,宛若飞行,完全像是超过了凝实境界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否是踩了件法宝。
冯皓摇头道:“怎么可能,这是我最近学得一招御气诀。”
饶是这样,已经很让人惊叹了,冯皓打破人们的认知,凝视境界就可以立于水面,当此星空,风吹袍襟,月华洒在他的长枪之上,绽发着凛冽寒意。
洛尘眉头微皱,凝重的看着看着冯皓,对方对元气的掌握程度也很可怕,几乎和自己一样,虽然没有完全达到化气境界,但也是个半步化气的修士了,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冯皓的天赋很惊人,他比洛尘还要小上一岁,就有了这样不俗的修为,尽管冯逸涵不满冯皓对洛尘的怠慢,此时看到儿子大出风头,也是含笑点头,心中得意。
洛尘自忖没有这种御气诀,难以立足于水面,冯皓一开始就先声夺人,气势上压他一头了。
洛尘也无意争斗,便笑道:“哈哈,冯兄乃一代俊彦,出手雷厉风行,尽显风范,洛尘技不如人,就此认输,不用争斗了。”
没有人想到洛尘如此回答,丝毫不见尴尬羞辱,他这样一说,风逸凌和冯逸涵相视一眼,俱都点头,为他的豁然胸怀感喟惊叹,冯青儿则是无聊的轻哼,无精打采起来。
冯影儿也是流露出些许失望。
“哼,身为我冯家供奉,在下不信先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果真如此的话,我就要对先生的能力不敢苟同了,莫不是招摇撞骗的把戏?”
闻言,风逸凌两兄弟神色寒冷了下来,而冯青儿也一扫风轻云淡,焦急的打量着洛尘的脸色,很怕他生气动怒。
冯逸涵肃然道:“孽障,先生只是性情驯雅,无意争斗而已,你竟敢辱没先生,还不快快来赔罪,否则我定要重罚你!”几句话严峻冷瑟,想来是动了震怒,冯皓也有点害怕,不敢说话,立于水面一动不动,望向洛尘的眼神越发怨愤。
洛尘心中轻叹,只得对着家主说道:“既然世兄执意指教洛尘,在下不好驳面了。”
语毕,一拍储物袋,一把三尺寒芒噌然出现,洛尘伸手握住,在空中划了一圈,幽吟不绝,寒气逼人,正是那把材质上好的冲渊剑,是当日洛尘从遗迹中遭遇的贵公子身上夺来,迄今未用。
洛尘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水面,神识探入其中,须臾,便已大致了解水的特性,他伸出右手二指,念了段天诀,顿时一方虚阵在他指尖凝成,当然,这方虚阵唯有他自己可以看见,别人是难以窥测的,除非来了一位和他一脉相承的天师。
黄阶虚阵中加入了五行变数,是故理论上可以控制任何的水,只是洛尘造诣有限,这满湖的湖水他也只能控制一些而已。
可是,这已经足够,只见洛尘曲指一弹,一片水面发生了轻微的波动,他纵身跃下长亭,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稳稳的立在了湖面上。
愣了良久,冯青儿才大叫道:“原来洛尘也不赖嘛,看来有的打了。”
人们不知的是,现在洛尘脚下的一片水,已经被黄虚阵入主,洛尘想要控制,简直随心所欲,因此,洛尘令这片水先是压缩成了密度很大的液体,接着完全散开,变成很小的一层,覆盖在了湖面之上,这样一来,洛尘就像是站在了一片隐形草甸之上,自然不会下沉。
此之谓“水障”。
冯逸涵和风逸凌看出了名堂,他们都是化气境界的高手,神识强大,眼光毒辣,洛尘脚下一片水被他们一探查,就发现了不同。
冯逸涵问道:“大哥,这一层水好奇怪啊,简直像是一块木片盖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逸凌眼神明灭不定,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来,可能这就是相密师的本事,我等是窥测不了了。”他顿了顿,复笑道:“嘿嘿,不管,这小子越神秘越好,于我冯家有益无害。”
冯逸涵干笑,看着儿子久违的露出了忧容。
冯皓认真的盯着洛尘,沉声道:“好,看来先生比我想象的厉害,这样与我一战,当势均力敌。”
洛尘拿着宝剑,踩着湖水走向冯皓,把剑身一转,笑道:“与世兄一战,洛某已然有所获了。”
俱不多言,两人同时发动进攻,冯皓舞着玄铁枪威风凛凛,洛尘手持冲渊剑英姿飒爽,两位英武少年在湖面上比试起来。
枪乃兵器之王,无坚不摧,所向披靡,在名家手中,既有刚猛霸道一面,也有圆润巧妙之处,枪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得好的,冯皓从小酷爱使枪,研习至今已有十年了,十年很短,但是冯皓天赋异禀,加之家学渊源,一柄玄铁枪在他手中,竟舞得滴水不漏,使对手险象环生。
冯皓元气丰沛,是洛尘在凝实境遇到的最强悍的一位对手,每接下他一枪,都得拿出**分力气,震得双臂酸痛,虎口生疼,就像面对一只发狂的猛虎一般。
这条猛虎不仅力道惊人,招式亦巧妙刁钻,一招过后,不拖泥带水,瞬间就能发出威力强绝的下一招,凡是武学都要变,但是变得如此精准迅速,连洛尘都目不暇接,疲于应付。
当!当!当!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依旧是棋逢对手,未见胜负。
不过,冯皓的疲倦要甚于洛尘,从他满头大汗,呼吸不均便可看出,反观洛尘,虽然没占上风,却气息匀调,游刃有余。
冯皓心中剧震,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力量,他这个人很崇拜强者,力量一直以来是他的追求,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锤炼元气,强健体魄,他看过家族里面和学院里面,大部分加强元气法术典籍,在这条路上,他走得很远。
他的气力惊人,单论元气丰厚,在凝实二阶的时候,凝实四阶的强者就无法和他相比,他有信心说,在整个泽禹城同龄人中,元气可与他相提并论的寥寥可数。
直接说,鏖战一直是他的强项!
可是,今天面对洛尘,他引以为傲的元气,被对方无情的压制,因为洛尘的元气和其他修士不同,不是来源于天地,而是龙果的奇异元气,这种元气异常可怕,狂暴无比,炼化的时候,洛尘花费的精力就非他人可比,与人动手的时候,同境界的修士,难以在气力上压制他。
冯皓低落一瞬,又立马警醒,稳了稳心神,再次燃起斗志,他大喝一声,玄铁枪上面陡然卷起了青色的风幕。
洛尘心中微凛,这是风元素的法术,大意不得,当即掐了个剑诀,在剑身一抹,顿时,冲渊剑变得火红炽热,然而,寒意却是不减。
观战的几人都打起了万分精神,冯逸涵皱眉道:“这两个孩子动真格了,可别出事才好。”
“无妨。”沉吟一番,风逸凌吐出两字。
冯影儿看到他们对决,小声对青儿说道:“你平时贪玩不上进,多学学他们两位,元气一出,丰沛异常,对元素的掌握也很熟练,现在知道世面了吧?”
“哼,太粗鲁,”青儿不满道,“姐姐不也是不喜欢这样吗?”
冯影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津津有味的观战。
冯皓把枪轮转三圈,往前一送,一道剧烈的响声爆炸开来,震得岸边的几人都忍不住捂耳。只见,枪身席卷出了一道巨大的青色卷风,卷风所过,湖水都涌上了空中,这道攻击直接面向洛尘!
“青龙啸!”冯皓咬着牙蹦出三个字。
洛尘剑法不精,也没有学过剑的法术,一切都要摸索。看到青龙啸,他只得照搬玄阳真火的法术,往剑中灌输火系元气,他长剑一抖,一道火热炽亮的剑气劈斩向气势汹汹的卷风。
冯皓叫道:“不行。”
像是印证了他的话,剑气迎上卷风就被吹散,洛尘凝聚元气,调用全部的火元素,全都灌输在冲渊剑中,向着卷风连续攻击了数十道剑气,可惜,只是让得青龙啸的卷风少了一些,依旧无法阻止它的前进。
两人的战斗已经完全超越了凝实境界,他们都是半步化气,且化出气旋的那部分元气,相对来说已经很多,当两人全心全意战斗时,简直就是化气境界的高手对决,看得众人惊叹连连。
眼看青龙啸越来越近,洛尘想到了天诀,是否应该感受风元素,并加以控制呢?这是个可行的方案,一旦叫他成功,运用风元素的冯皓在他面前将会无所遁形。
可是,洛尘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被激起了斗志,想正面战败对手!
洛尘长剑一横,体内的气旋高度旋转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更多的元气被化了出来,飘散在了丹田中,一股极强的火红元气涌进了冲渊剑,洛尘精神一凝,一道包裹着剑身的粗壮红色火柱出现,这道火柱是纯正的火元素的元气构成的,极为凝练。
洛尘宝剑一抖,火柱迎面撞上青龙啸,他陡然心性大起,叫出了个嘹亮的名称:“火凤吟!”此招所过,湖面蒸汽弥漫,声势骇人。
洛尘这样一喊,人们都以为这是洛尘学得一招法术了。
一风一火,两相较力,相持不下,洛尘和冯皓都苦苦维持着各自招数,过了良久,二人同时难以为继,双双退去招式,瘫退而走,立在湖面上大口喘气。
人们以为这一丈平局收场,岂料冯皓再次舞枪战力,崩碎了衣裳,露出了遒劲的肌肉,他披头散发地望着洛尘,快意的笑道:“先生还想打吗?冯皓奉陪!”
这一场双方都爽快,洛尘也起了好胜之心,当即朗声道:“幸甚至哉!”
岸上众人看得呆了,打得厉害,他们看得也酣畅。
风逸凌笑道:“这两个孩子都很好,越打越熟识了。”
冯逸涵也放下心来,笑看着湖中二人,无论这场争斗结果如何,他都将很满意。
洛尘先发制人,叫道:“来了!”
他发出一股强大的神识,凝练成无形飞箭,这是天师的一大绝招,防不胜防,一旦击中,对手至少精神恍惚,丧失判断力。
念力之箭准确到达冯皓脑中,其突然受到强猛的攻击,不禁低下了头,而且身体微微颤动,持着枪立在那里,胸口剧烈一起一伏,似乎很是疲惫。
就在人们以为冯皓落败当口,他陡然清啸一声,双眸迸发逼人的精光,抬眼对着洛尘笑道:“哈哈,洛先生,我的神识也很强大,因为我早就想成为一名大职业者,只是苦于无法入门,但是对于神识的锻炼,我一刻也没有耽搁!”
洛尘心中一惊,冯皓十分可怕!他不仅有远大的野心,还有无比的信心,这种人将会走得很远。
冯皓擎枪逼来,洛尘举剑相迎,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剑与枪的碰撞声隽永雄浑,每一击都似万钧之力,地动山摇,火星明灭。
叫了几百招,绕是以洛尘之力,也感觉吃不消了,而冯皓更甚,整个湖面被他两打的波澜汹涌,水击数丈。
冯皓全身上下破烂不堪,上衣不再,身上多有灼伤,洛尘的衣服也被风元素的风刃切割了十数道口子,有的甚至伤了皮肤。
这一番之后,双方真的是筋疲力尽,洛尘只比冯皓要好上一些。
洛尘盯着冯皓脚下,发现那里缓缓向着水面输送元气,他顿时明白了冯皓何以能够立于水面,突然笑道:“冯兄,我有一法可让你缴械投降。”
冯皓警觉地问道:“什么法子?”
洛尘控制虚阵,让脚下的水更加凝练,瞬间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他让一部分水障来到冯皓的脚下,立时包住了他的脚,冯皓忽然感觉不对劲,自己无法再向水中输送元气了,念头刚起,他的身形就是一歪,直挺挺的沉下了湖去。
岸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洛尘使了什么法子。
冯皓也在尝试崩碎水障,奈何每一崩碎,立马又被包裹,根本应接不暇。
最后,还是洛尘自己撤去了水障,冯皓才又狼狈的站在了湖面上。
冯皓心服口服,对着洛尘拱手道:“呵呵,洛先生超凡入圣,非在下能及。”
洛尘却道:“取巧而已,冯兄不愧天才二字,实属洛某遇到的最强劲对手。”
二人在寒暄,冯青儿已然在岸上笑道:“不知羞,夸上天了,还不快上来,还要打吗?”
洛尘和冯皓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俱是拖着酸痛的身体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