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善目光全程放在楼青茗身上,见她面带了然,便直言开口“看来你想到了,不知可否方便将事件告知于我,说不定我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话他说得谦虚,但在场三人都知道,无论是天机门,还是班善身后的班家,在莽荒四野都能算作地头蛇的存在。
关于魔修之事,根本不用楼青茗说,惠魁自己就能和他交代个差不多。
等到听惠魁将他们这次的任务内容大概了说了一遍后,班善颔首,再次看向楼青茗“还有呢?”
惠魁与楼青蔚一齐看向她“怎么,楼师妹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楼青茗斟酌了一下措辞,点头“确实还有一件,不过那事我只是想想,也不一定会在最近去做。”
班善却不想放过一点线索,直接询问“哪件。”
楼青茗“探查虞家。”
闻言,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反应,惠魁就第一个站了起来,声色严肃“不行!以你现在的身份,出门在外绝对不能轻易涉险!”
一宗的少宗主,若是在继位之前提早陨落,那么无论对哪个宗门而言都是巨大打击。而保护楼青茗,也是邹存这次派惠魁出来执行任务的首要目的。
任务的完成度怎样另说,人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
班善迟疑地看了惠魁一眼,他今日出来,主要是为了邂逅霍玲的养女以及养子,关于他们的具体身份,他还真没详细探查。
但眼见惠魁这样拍桌而起的架势,他却已是反射性不悦,班善淡漠抬头,寒声开口“这是我的女儿,你在和谁大小声?!”
惠魁……
楼青茗、楼青蔚……
刚才还未来养女,现在就已经进化成为女儿了吗?
即便知晓只有这种可能,但是看到这从天而降的未来养父,两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茗茗,我突然又不是很想去探究自己的身世了。”楼青蔚不动声色给楼青茗传音。
“为何?”
“因为,我好像有些接受不了这样沉重的父爱。”
现在他后背还有一层被雷出来的寒毛在竖着,头皮一阵酸麻酥爽。
楼青茗沉吟了半晌,吭哧着给予弟弟安抚“……你要相信,这种肉麻的台词只存在于新手。”
楼青蔚想到楼青茗的那套私生子女理论,以及她充分怀疑她们父亲的家里已有一大堆婚生子女的呼吁,深深地沉默了。
如此对比了一下,他竟又觉得面前的这个半吊子未来养父又可以了。
一句话成功将三人震到失语,班善重新掌控住话语权“虽然我没有养儿子和女儿的经验,但是我也肯定不会让你们平白无故丢失性命。就算我不行,我身后的班家,你们未来的祖父母也行。”
楼青茗、楼青蔚不,此事还未有定论,请不用如此自由地畅想。
“所以,你最近想做的事,除了魔修与虞家就没有其他的了是吗?”
楼青茗颔首“就这两件。”
至于其他,她才来这里没几日,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规划。
班善眸光动了动,点头表示知晓“虞家那边我先调查一下,你且等我资料,今日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他就取出一枚传音玉符向外发出消息。
惠魁趁此机会,敲敲桌子,在旁边昭显存在感“楼师妹,即便你真想做什么,也要等既明和白幽回来以后再说,现在你心里有再多想法,也得给我在跟前老老实实窝着。虞家那样的大家族,不是咱们这些初来乍到者能够对付得了的。”
楼青茗就笑“看惠师兄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做过不谨慎的事?!”
惠魁想着这位师妹以往的丰功伟绩炼气期契约云渺海巅火,出去历练一趟就带回来一个赔地倾家荡产的银蛟……这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是有她能与博弈道共鸣一事在前面顶着,可当真瞧不出来靠谱。
此时班善已取出储物袋里另外一枚震动的传音玉符,阅读完他发过来的楼青茗、楼青蔚二人的身份调查信息。
等他再次抬头,也大概明白了惠魁此时激动的反对心情。
只是他今日过来,也从未有让两人以身犯险的念头,只是来寻求线索罢了。
楼青蔚在从惊愕中回过神后,便一直在盯着班善,见他处理完手头事务,焦急询问“班前辈,此番出来寻人的,只有你吗?叶姨她人呢?”
在他印象中,她们俩一直都是形影不离。莫非这些年过去,她们修改了历练方式不成?
班善转头看他“我认识霍玲时,就为她测算过叶恬的踪迹,但她的踪迹似是被人遮掩过,一直无法查到线索。”
“会不会是与这次霍姨的失踪缘由相同?”
班善摇头“不是,叶恬的踪迹是被更高一阶的卜师人为遮掩过,与这次霍玲被遮掩的方式完全不同。”
这话一落,在场的无论是楼青茗还是楼青蔚,都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当初离别时明明说得好好的,以后有事常联系。结果因为当年她俩修为尚浅,没有制作自己的传音符留给她们,因此这些年下来,一直都是他们主动发送消息给她俩,却一直没办法收到她们的只言片语。
却结果,叶姨早就失踪了?
在了解完情况过后,班善便有些焦急地起身“我这边调查的速度很快,今晚再去找你们。来,咱们交换一下传音符。”
楼青茗与楼青蔚当即将自己的传音符交给对方,眼见着他转身就要离开,楼青茗突然起身“班前辈,请稍等一下。”
班善停下脚步,回头。
楼青茗踟蹰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开了口“您知道虞家是邪器修世家吗?他们族内擅用特殊体质的修士祭炉,以此让器灵生灵。”
若是霍姨当真落在虞家手中,那么此番营救就绝对不能拖拖拉拉。
班善的目光动了一下,淡漠点头“有所怀疑,但未得到过查证。”也是因此,他才会在得知霍玲可能的去处后这样焦急。
“我手中有霍玲的灵魂玉牌,她暂且无碍,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楼青茗舒出一口气,果真放心不少。
随后班善向几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等房门一经关上,楼青茗就对上了惠魁严肃的视线。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不许轻易以身涉险,懂?”
楼青茗眉梢一动,突然展颜笑了起来“除非计划万全?”
惠魁迟疑了一下,而后点头“除非计划万全。所以你这次想去探索虞家,主要是为了何事?”
楼青茗……
惠魁“不能说?”
楼青茗想了想,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有一样比较重要的东西,它现在就在虞家。”
惠魁的眸光闪了闪,想到楼青茗之前的举动,到底没有再多加询问,只是却在心里打定主意,在此之前,他看来还需受累一些,将这位玩心甚重的少宗主给看紧一些。
待将包间内的灵茶吃完,三人便一起离开茶楼,在仁仙城内的魔修聚集地转悠起来。
“先将这城内的魔修都认个脸熟。万一之后在外执行任务时遇到那么一个两人有印象的,那就能给咱们省下不少麻烦。”
直接确定对方的所在地点,避免了毫无踪迹和根据的追查。
惠魁稍有质疑“当真?能够无视任何伪装?”
楼青茗脑海中晃过现在还在白鹿谷外当冰雕的普罗,不由笑了起来“当然,无论什么人,九成九都会被我揭皮。”
拥有酒韵涟漪这件底牌,只要对方不是在脸上蒙了层噬酒屏障或酒蝶白雾,她都能一眼识破。
惠魁诧异了“这么厉害?”
楼青蔚就笑“茗茗就是这般厉害。”
仁仙城内非常大,三人在城内大概逛到天黑,便回到了御兽宗驻点,剩下的准备次日再查。
而另一边,班善的调查速度也很快。
虽然在霍玲周围的天机遭受蒙蔽,但在有了线索的前提下,班家不愧是莽荒四野的地头蛇。
当晚,在他查到一部分资料后,便带着东西来到了御兽宗驻点。
雍容中透着冰冷气息的俊美男子站在御兽宗的驻点外,一经现身,便吸引了不少修士的视线。
贝献刚好回来,见到来他人迟疑了一下,上前询问“班道友,许久不见。敢问你此番过来可是要寻人?我可以帮你叫一下。”
班善转身,冰冷无神的眼睫眨了眨“来寻子女。不用,我已经叫了。”
贝献……
他眼神茫然地站在原地,反复将驻点内的人员进行筛选,他怎么不知道御兽宗驻点中,有哪位修士姓班?!
刚这样想着,就见到楼青蔚出来领人“班前辈。”
贝献……
班善颔首,表情微不可查地和缓了一点“你姐呢?”
楼青蔚表情一时复杂“她被惠师兄押在演武场对打。”
班善闻言拧眉“以大欺小?!这人真是越来越过分!走,去看看他将茗茗打疼了没。”
楼青蔚……突然有些胃疼,他不知道这人是怎用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叫出茗茗这般亲密的昵称。
演武场内,惠魁与楼青茗一开始确实是切磋。
原本惠魁是抱着只要将人打得没力了,楼青茗就能深切地知晓她自己与高修为者之间的差距,不再张狂涉险。
却不想,楼青茗那根本就是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存在,曾经在蒙金大陆时,她就通过算计的方式烧死了一个元婴修士,现在惠魁约战,她自然是没有怕的。
过于强大的实力、与张狂的气势,直接激起了惠魁骨子里的那点杀兴,直接将楼青茗当做了真正的邀战对手来看待。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是惠魁,还是楼青茗,都在对方越来越阴险的招式下打出了真火。
尤其是在惠魁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专门朝着楼青茗的脸上打以后,楼青茗干脆开着道韵与异火一起,可劲儿地往惠魁脸上糊。
短短时间,不仅烧掉了惠魁的半边眉毛,一背长发,还用无念夜镰周遭道韵的空间震荡,震肿了惠魁的脸。
也因此,当楼青蔚引着班善来到演武场时,看到的就是防护结界外一众张大嘴巴围观的御兽宗弟子,以及防护罩内,脸上身上各自挂彩的惠魁与楼青茗。
楼青蔚眼睛瞪大“我去,惠师兄竟然打茗茗脸!”
班善眯起眼睛,声音不咸不淡“啊,他竟然打我闺女脸。”
楼青蔚……
很快,演武场上打出真火的楼青茗与惠魁在又一次的过招后,双双分开,喘息着占据场内一角。
楼青茗绛宫中的莲子一边飞速旋转、加速吸收着周遭的灵气,一边伸手揉了把脸上的淤青,妩媚的眉眼间打出真火的兴奋以及冷漠。
在这一次的切磋中,楼青茗初次见识到惠魁在打斗中的疯狂。
方才为了混淆这人的视线,她连酒蝶白雾都用上了,下巴上还是被砸了两圈,他妈的幸好她牙长得进,没被打掉。
对面的惠魁则侧头往旁边吐出一口血沫子,眼底赤红而炙热“好吧,少宗主你确实比筑基期时的我厉害一点。”
别的不提,这个异火与道韵,真的是堪比外挂的存在。
看台下观看的一众御兽宗弟子在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后,相继呼出一口气,而后一边兴奋地叫好,一边打趣地发出了嘘声
“惠师兄,少宗主她现在都快比你厉害了好不好!”
“先看看你脸上的肿块,再说这话呀。”
“我觉得这如果不是擂台,而是现实中更为宽阔的环境,少宗主肯定会表现得更加出色。”
就凭那随时随地都能远程出现的异火,就能打得人措手不及。
演武场外,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桑疆在见两人有志一同地停手后,便等着两人打出休战的手势,他再撤掉防护罩。
哪里想到,擂台上的两人在对着水镜看了自己的脸半晌,又有志一同地再次打了起来。
妈的,这家伙下手太狠了,不将脸上这点伤反砸回去,她/他今天这气都消不了!
围观众人……
最后到底,演武场上的两人是一直斗到灵气耗尽,才一齐打下停战手势。
一下台,班善便递给楼青茗一粒丹药,看着她吃下,没过一会儿脸上的伤痕便消失了大半后,才转头看向惠魁“原本还想邀请你去班家参看无情道与杀戮道的道雕,现在这个想法没有了。”
惠魁肿着脸暴起“瞎扯,这想法你根本就从来没有过。”
班善冷嗤“我的想法,你能猜到?”
惠魁……
这愣冰碴的心思确实难猜,他愿不愿意给看还是两说,但是这两座道雕,班家却是肯定有。
与场内的同门告别后,楼青茗一路开着水镜为自己擦膏药,全程面无表情。
她的皇族形象啊,这下子全都没了,果然下手最狠是师兄,尤其是想让她经历高阶修士毒打、认清实力的师兄!
一进入楼青茗房间,班善就直接开口“霍玲确实是在虞家,我对着东城内部的几株生灵老树进行过卜测。”
迂回一点的卜测,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只要耐心,总能得到结果。
说完之后,他也没再废话,直接取出一张虞家老宅的地势分布图,只一展开,众人便被其中的详细程度所震惊。
像是这种资料,他们这些外地人基本弄不到。即便是弄到手,也很快就会被虞家收到消息。
班善坐在一旁为她们详细讲解“虞家内部比较邪门,神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经常是前脚我们看到他们进去了,后脚对方的人就在神识中消失了踪影。而且,虞家本宅内部,从来不接待外客。”
“我猜他们的宅邸内部可能有什么屏蔽神识的法器或阵法,而且,这座宅邸内肯定有不少秘密。因为整个虞家都被布置在一个绝地阵范围内,也因此,一直以来进去虞家探查的修士都有去无回。”
说罢,他看向楼青茗“你之前说,你想要去探查一下虞家,都有什么底牌。”
楼青茗很快就将虞家的内部资料构图仔细记下,闻言也没有抬眼看他,只是道“底牌,很多。”
起码,她融入酒韵涟漪内的云渺海巅火,就是对付噬酒结界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一环。
“除了确定了霍姨的位置,可还有查到其他的什么?”
班善摇头“没有,全程踪迹都打扫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他的语气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补充,“但,虞家之前嫡系的虞月娇,曾与班家提过与我联姻一事,只是我对这种家族联姻没有兴趣,再加上虞家自身的情况,就直接拒绝了此事。”
也是那次之后,他对自己未来是否有道侣产生了好奇,随手占了那一卦,这才有了之前被谈论了许多年的他那次菩提寺救人之行。
楼青茗敛眉想了想,半晌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大多数时间都面无表情、好像一个雪中人偶的清俊男修,伸出两根手指“我现在这里有一个计划,或许咱们可以试上一试。”
班善眉眼一亮“女儿,你但说无妨。”
楼青茗……
虞略书在对楼青茗动了心思以后,就马上让人去查了楼青茗的资料。
太远的资料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能得不到,但只楼青茗在仁仙城比斗场中闹出的那番动静,却是相当好查。
御兽宗少宗主、小小年纪已然领悟了道韵。
别的暂且不论,只这两样中的随意一样,都注意了她不是个能够被轻易抹平、在世间随意消失的存在。
一旦她人没了踪迹,御兽宗肯定会派出炼虚以上修为的太上长老过来调查,若是对方派出来的人多,他们虞家的秘密可就真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一直以来,他们虞家能够牢牢屹立在仁仙城就是谨遵了一条定律,那就是绝对不会动身后关系复杂、且势力强大之人。
祭炉的最佳选择是散修。
宗门子弟若是要动,也最好调查好身世背景,并设计好消失方式。一般的人不能轻易下手,避免为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以前,他就经常因为调查不足,先是相中了猎物,后又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对方背后的点子过硬,而不得不临时收手,遗憾地做出移情别恋的情状。
也是因为与他有过一段的女修并非都消失无踪,他这些年的形象才会保持得这般完好,一直没有被人拆破。
故而这次的楼青茗,他也是在心中扼腕一下,便洒脱地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打算。这般的人物,除非能弄回家做个道侣,否则还是不宜招惹。
次日,虞略书在仁仙城内闲逛。
路上,想着今日是天秤馆上新货的日子,他按照往常习惯,抬脚前往了天秤馆在外的分馆,准备在里面淘换一批法器研究看看。
却不想,原本只是简单的一次淘货行动,却因为在其中瞧见了自家族内弟子的东西,眸色一下子暗沉起来。
“族内又有哪个弟子陨落了吗?”虞略书面色晦暗,语气低沉。
他走近馆内的法器墙,看着被镶嵌在其中的一枚法器,眼底快速滑过一抹幽光。还待细查,却又因为这墙内的阵法限制,无法看清楚其中的家族编号。
虞略书阴沉转头,对不远处的店员道“这枚碎骨弩,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哎,好嘞,您稍等。”
店员完全无视虞略书身上的低气压,作为他们这个行当的人,他什么样人的臭脸没见过。反正按照天秤馆的规矩,这些东西他们既然敢收,就敢卖,更不怕熟人找来翻脸。
作为班家的产业,他们就是有这种底气与能耐。
店员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的手印,在墙壁上按了一下。瞬间,那块镶嵌了碎骨弩的墙壁便一松,直接将那碎骨弩从墙体内吐了出来。
虞略书将弩接过,输入灵气,果真在弩的内壁看到了专属于虞家子弟的编号,色泽浅绿,是旁支,七六五号。
是之前前往充鱼秘境时、陨落在里面的一位虞家旁支子弟所有。
当时带队进去的是他的族弟虞略农,也是那一次,虞略农的灵魂玉牌全碎,陨落在了充鱼秘境之内。
然而,他人没了不要紧,他储物袋里可还有不少紧要的、不能流落在外的东西必须回收。
原本族内还想着下次再派人进秘境内收取,但是现在,在看到这枚流落在外法器后,他却是生出一种不妙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惠魁楼师妹行事太跳脱,应该接受社会的毒打!
楼青茗一脚踹到他脸上尼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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