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时好时坏,但是终究在三月末的时候,脱下了棉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这日,徐凝慧因事并未进宫,萧扬欢姐妹二人便空闲,早上去了立政殿请安,上午同宁冬弈下了棋。
宁冬弈这几日日日缠着萧扬欢同她下棋,每每惨败,但是第二日又来斗志昂扬的来。便是崔良媛见了都十分好奇,众人追问之后才知道。
宁二公子在翰林院拜了擅长下棋的吴翰林为师,自忖自家说不过萧扬欢,便要在旁的什么上赢过她才好!
才将宁冬弈给打发走,抬头便看到了欢快在梅林里玩闹的因为换了漂亮的春装的萧扶欢,萧扬欢的笑容夹杂着一丝担忧。
今年天气的反常,似乎比从前那一年更严重。而南面的消息她虽然不知道,可是启元殿中议事的大臣不断,各路消息不停,昌隆帝一日胜过一日难看的脸色。事情大概越发不好了!
“公主似乎心事重重,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就叹气三次。这样好的天气,莫要辜负了才是!”崔良媛转头便看到十分怅然的萧扶欢,徐徐说道。
徐凝慧收回视线看向崔良媛,“听说崔家三姑娘递了帖子请见良媛?”
崔良媛颔首,笑了笑,“妾这些日子忙着宫里的事情,郑嬷嬷前几日又病了,那里有时间见三姑娘呢?”
几日前,郑嬷嬷因为风寒病了,萧扬欢特意让她在宫外修养几日,这些日子的宫务都是崔良媛操持,若是遇上不能做主的事情便由萧扬欢拿主意。
“缓些日子,眼下不是见客的时候!”萧扬欢微微蹙眉看向含苞待放的山茶花,轻声道。
崔良媛知她性子,向来说一不二,且崔家进宫的目的,她也是知晓几分,便顺从的拒绝了。不过崔三姑娘虽是庶出,可她的父亲到底是族长长子,很是备了一份后送去。
崔家大夫人收了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崔良媛好好过日子,她家里一切都好。
下午,萧扬欢才看了承欢宫三月的收支,指着其中几笔开支问道,“常安殿也就罢了,怎慈安阁的花销比之前多了好些?李良娣的病还没有起色么?”
谷秋道,“常安殿的孙良娣自从换了太医开药方子,倒也安稳许多,她的侍女虽时时有要一些名贵之物补身子,倒也不算出格。倒是李良娣那边,因为精神头不足,太医开的药材都是以养神为主,这药材都贵了许多。”
“太医可又说李良娣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好?”
谷秋回道,“只能慢慢将养,好在李家送进来的几个侍女十分仔细周到,说话逗趣,良娣在病中也不算苦闷!”
李良娣从偏殿挪到了慈安阁,她身边的人倒是有些微词,但好这事是李良娣自己同意的。萧扬欢时常送些吃用又让人看顾着,倒也不曾生出事端。
到底是唯一亲妹妹的生母,虽然为人糊涂了些,但到底不曾做错事情,萧扬欢也不愿意刻薄了她。“给李家送消息,请大夫人得空的时候,多多进宫陪伴。”
谷秋颔首,才退出书房。
这时,朱公公忽而脚步匆匆进来,不等萧扬欢开口,朱公公便道,“江南来信了!”
萧扬欢一愣,她和贺清愉合作做生意,之前从江南进了不少绸缎之物。绸缎的花样和做工都是十分罕见,且不同京城的奢华风气,很有温软之态,在京城买的不错,很受各大世家夫人姑娘的喜欢。让人送了消息去,准备再买些夏装所需的薄纱寺綾之物。
不过算算时辰,便是贺清愉办事功夫不错,也不该在这么断的时间里就准备好这么多的货物。
朱公公将信笺呈上,萧扬欢才将信纸展开,目光才触及上面的内容就面色阴沉下去,待全部看完,眉宇间都能凝结出冰块了。
从前她与父母亲被围困偏院之中,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虽然那段时日父母亲很艰难,但是似乎在吃用上,并未受到苛待。所以她便下意识的认为,今年的旱涝灾害不严重,可是看了这封信,她才发现,是她坐井观天,太过自信的高看自己,低估了这场祸事!
“你也看看吧!”
萧扬欢将信纸递给朱公公,朱公公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惊呼道,“江南连下雨半月有余,只怕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妙。”
“各地粮仓大半都被当地守备卖了!当真是!”
萧扬欢顺嘴接了一句,“祸不单行!江南如此,其他州县也差不离,难怪皇祖父这几日暴躁震怒。”
“公主以为如何?”朱公公问道。
萧扬欢从书案后起身,站在窗下。她今日一身素色的宫装,头上一只青玉制成的凤凰簪固定发髻,明明是最简单朴素的装扮,却因为她出色的容貌而越发出尘。
“单单就旱涝灾而言,开粮仓赈灾即可。单单就贪污而言,按律法处置即可。但若是两者加在一起,稍有不慎,南楚便有灭顶之灾!”
朱公公闻声后沉声道,“皇上年前就知道了这场旱涝,若是早早出手,未必不能力挽狂澜。只是江南官场复杂不亚于京城,奴才倒是觉着皇上似乎有意借此事对江南官场出手!”
萧扬欢转身看向朱公公,这才想起朱公公幼年跟着父亲一起听翰林太傅讲学长大,其才学见是,绝非等闲。
“故意纵容有之,但灾情太重超过了皇祖父的估量。以至于梅侍郎之死,令皇祖父震怒!”萧扬欢郑重的说道。
江南!杨侍郎!
萧扬欢看了一眼贺清愉送来的书信中,里面对江南势力的描写。似乎里面杨家在江南的庄园不多,甚至在几家中,算是最少的!
那么昌隆帝派了杨家七爷来查粮仓之事,看来早有借杨家之力,打乱其他几家的安排,甚至担心杨七爷办事不尽心,还将铁面无私的陈大人一同派去。这样的安排,她竟然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当真是有意思的紧。
“伺候笔墨!”萧扬欢垂眸片刻后道,然后铺纸提笔不消一盏茶就写好了一封回信。
将信封口好,交给朱公公道,“想法子尽快送到贺清愉手上。我记着二表叔在江南,这会儿江南混乱,乐阳长公主只怕会暗地里保护二表叔,叮嘱他们小心行事!”
朱公公领命退下。
临近旁晚的时候,已经半岁的阿平看着萧扬欢从殿中出来,咧嘴笑的欢腾。顺娘抱着阿平上前请安,“王爷这两日会些简单的词了!”
萧扬欢颇感意外,拿着一只珠络逗弄阿平笑道,“我们阿平真是个厉害的孩子!”
阿平小小的手将珠络抓的稳稳的,还十分有劲儿,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萧扬欢只觉好笑,忽而想到了什么,点了点阿平的小鼻子笑道,“阿平许久没有去给皇祖父请安了,咱们去启元殿请安好不好啊?”
阿平以为萧扬欢同他玩闹,笑的更加欢畅。
跨进启元殿殿门的时候,还能听见书房里昌隆帝责骂的声音。福全公公一脸愁苦道,“皇上今日连午膳都没用,议事的大人们换了一拨又一波,身子怎么承受的住!”
“这事儿娘娘知道么?”萧扬欢低声问道。
福全颔首,“昨日皇后娘娘得了淑妃娘娘禀告,亲自来了一趟,好话说尽,可是今日皇上忙起来还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萧扬欢点点头,“公公去准备一些好消化的吃食来,我来的时候还未用晚膳。”
福全公公一愣,然后了然的退下去准备晚膳。
没多会儿,书房里走出身着朝服的大人,不同于平时的端正姿态,此刻个个怂眉拉眼,十分愁苦。见了萧扬欢倒是拱手行礼,萧扬欢颔首命人送大人们离开。
然后她自己抱着阿平进了书房。
“不是吩咐,不许人进来打扰么!”
才跨进书房,昌隆帝暴躁的声音便传来,阿平有些害怕的往萧扬欢的怀里躲了躲。
萧扬欢连忙在他背上安抚的拍了拍,上前几步走到龙案前行礼道,“孩儿念着皇祖父这里的吃食最好,想来蹭顿吃食,皇祖父不许么?”
昌隆帝一愣,抬头便看到了萧扬欢姐弟,脸上的神色缓和几分,“你怎么过来了?”
萧扬欢笑眯眯的将阿平毫不客气的塞给昌隆帝,“阿平长了一些,孩儿便待他过来给皇祖父请安。”
想了想又道,“原本想着皇祖父这几日朝务繁忙是没空见我们的,这才选了旁晚来!”
阿平倒是不怕生,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昌隆帝,然后嘴角一裂,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十分纯然。看的昌隆帝心头一暖,将他抱在自己身上拿了龙案上的玉佩给他玩耍。
“是重了些!”昌隆帝掂了掂怀中自顾自玩耍的开心的孩子笑道,又抬头瞧了瞧天色。
殿外,已经日暮西山,蜜色的晚霞染红了半片天空。
“让人传膳吧!”
赵常连忙吩咐下去,不多时菜品就将西间的圆桌搁满了,粗粗瞧去都是昌隆帝喜欢的。其中有三两样是萧扬欢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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